涂老爷一个商户能在京中站稳脚跟,涂夫人身为他的贤内助,没足够的眼力见是做不到的。
那些男人黑衣冷面地也没进宅子,只是在外头来回巡街,几人一组,过多久时间换一批,总之,大半个白日过去了,外头路上就没断过人,能够在京中这般肆无忌惮走动,却没引来五城司的巡逻官盘问。
要么这些人本就是五城司的,或者身份比五城司更高,不管前者还是后者,在涂夫人眼里,都是相当了不得的。
而且她此刻再看周窈,也或许是好些日子未见,怎么看都有点看陌生人的感觉,不仅白了不少,人显得越发精致秀美,更甚的还是那种气度上的云淡风轻,和一种难以言说的贵气。
这种由内到外散发出的不容轻视的贵气,也使得涂夫人待周窈愈发亲厚,言语交谈之中更是多了一丝奉承的意味。
“我在城西正好有个要转手的绸缎铺,你若觉得可以,这铺子我就转给你,算我的入伙费,以后经营如何,多的就多分我,不多就少分些,反正我不吃亏,当叫你这个小老妹儿如何?”
周窈感觉得出涂夫人是真心想与她结交,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但一想到自己不日就要离京,兴许以后再不回来,这铺子交给自己,周窈又经营不了,怕也得凉。
“我老家在幽州,以后开铺子,可能也是先从那边开始,夫人要是不嫌弃,还是按我之前说的先在清河县开一家试试,我们五五分可好?”
“这,倒是我占你的便宜了,毕竟我只投股,投的也就六成,更不出力,只等着分红,好似有些过意不去。”
若是对着别人,涂夫人不会这么讲,但周窈为人实在,涂夫人忍不住为她着想。
“客气了,夫人多出的一成,我正好尽这个力。”周窈想得开,开铺子起始,就别指着赚多少,能保住本已是顺利。
周窈话说得熨帖,人又敞亮,难得的是有气度,不止着眼于眼前的三分利,颇有自己年轻时的果断,涂夫人仿佛遇到了知己般看周窈的眼神愈发赏识了。
直到又过了一日,周窈开始收拾细软,其实除了盘缠和换洗的衣物,也没甚可带的,多了她也带不走,之于她而言,最大的行礼莫过于周谡,就看他来不来了。
反正她等到明日午时,他若仍没来,她就按他说的去找周员外。路程太远,她也确实需要路上有个人照应,这点她不能任性,不能因为他的失信而置气,自己一走了之。
只是还未到明日,傍晚时分,涂家的管事急匆匆告知她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夫人说您要是想出京就趁早,太庙被毁可是动摇国运的大事,此后京城守备只会更加严格,再往后拖,恐怕就更难走了。”
涂夫人不知道周窈在京中的关系有多硬,她这也是从经常来往的宫中采办那里得来的,想着做个人情,顺便就给周窈提个醒。
“太庙好好的,为何就突然垮塌了?”周窈在宫里住过,里头戒备有多森严,她是看在眼里的,供奉历代帝王的皇祠向来是神圣庄严,众多宫人看护的重要地方,怎么可能说毁就毁了。
“听说是地基出了问题,年久老化,加上蚁虫蛀之,长年累月下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也是这么个理。”
宫里头传出来的是这个说法,管事按葫芦画瓢,也无意去考证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也没资格去探查的事儿,只催着周窈道:“皇城里死了个人,这巡逻的兵士都会增加不少,更不说这等大事,夫人还是早做打算,是走是留。尽快做决定。”
待送走了管事,周窈再也睡不着,她叫来立在院外,离她最近的一个守卫,问道:“你们主子可有传信出来?”
“尚无。”
“宫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暂无。”
“”
周窈屏住一口气,深吸,再呼出来,微笑道:“那你就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可以不用来了,既然无事耽搁,想必就是改了主意,强扭的瓜不甜,往后我们各自安生。”
换护卫:“”
“夫人可能对主人有什么误解?我这就遣人回宫,看看主子有无新的指示。”
这样的话,大抵也是安抚哄人的。周窈心里明白,真要大事发生,以周谡那性子,不能做到万无一失,那就死瞒到底,美齐名曰,不想她担心,也不想将她也拖入险境。
心意是好的,可这样的自作主张,也让周窈有种只能置身事外干着急的无力感,无力过后更有些着恼。
从傍晚到三更天,更夫来回地敲梆子,周窈几度恍惚,都是被更夫洪亮的嗓音惊得回了神,环顾四周,却是久久未眠。
翌日,周窈早早起来梳洗,其实一晚上连两个时辰都没睡够,收拾好的包袱静静躺在床上,主人轻装简行地去找周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