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到娘家没两天,柱国公也带着嫡亲弟弟的遗孤返回了京城,同行的还有梁文旭之子梁瞻。
梁瞻将人送到国公府门口,心知高家这时候怕是要急着处理家事,还算识趣地礼别,朝高弼作揖过后,又对着一旁缄默不语的高妤展现出极有风度的一笑。
“高姑娘,今日一别,若有缘,再会。”
感恩于梁瞻一路相护,高妤亦是微微颔首,有礼地回以一笑:“借梁公子吉言了。”
柱国公立在门口,将小儿女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梁世侄有心了,近日不得空,改日再邀世侄到府坐坐。”
“高伯伯客气了。”
听出柱国公送客的意思,梁瞻匆匆结语,再不逗留,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琴雪瞧着翩翩公子马上的风采,再看向面色平淡的小姐,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高弼对待这个失而复得的侄女极为重视,见后院只来了个管事,面容微凛,亲自领着高妤去到后院。
管事瞧瞧高妤,踌躇着道:“皇后娘娘回府了,如今也在---”
“皇后回来了,正好,”高弼转头,看着高妤时稍露出笑容,“你也见见你这嫡亲的堂姐。”
高妤笑着应好,内心却是拒绝的。
她才刚回来,并没有做好拜见一国之母的准备,可如今,显然已经骑虎难下了。
然而,高妤一只脚跨过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就听得里头女子拉高的声调。
“她说是就是,那我也可以找个年龄合适,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说是高三郎的女儿,反正三弟已经不在,无从考证”
不必问,听到这话,高妤就知道这位话里散发着浓浓不满的就是高家主母,柱国公夫人了。
怪不得那位怀夫人许她不少好处,这高家,怕是离龙潭虎穴也不远了。
琴雪不明真相,见不得自家小姐被污蔑,快步一脚跨了进去,正要开口,却被高妤从身后拉住,压着嗓子告诫她不可胡来。
高弼亦是面色沉沉,双手负在后背,几个快步,眨眼间就到了花厅。
容氏面色激动,秋嬷嬷在她身边轻声安抚她,而皇后高媖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见到父亲来了,也未起身,只是抬眼望了下。
高妤跟在高弼身后,内心有着些许忐忑,以一种恭谨却不谦卑的姿态,努力稳住步调,走到了花厅正中央站定,在高弼的示意下,向皇后行叩拜礼。
高媖此刻的心情亦是难以形容的复杂,三叔这个女儿,她的堂妹一藏就是将近二十年,母亲多次派人前往幽州,居然都没发现此女的存在。
该说那些查找的探子不够细心,还是怀家更胜一筹,帮着那女人瞒了这么久。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高媖转头看向坐她身旁的容氏。许是父亲在场的缘故,母亲的表现还算克制,尽管高媖能够想象到,母亲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知道将丝帕绕过多少圈了。
这时候,为了母亲,高媖也不得不谨慎。
“听闻三叔当年并没有成家,只是与邹姓女一道离开京城,去向不明,更不曾有子嗣一说。若仅凭你这模样,还有邹氏的一面之词,未免过于牵强。”
“高家乃簪缨大族,子嗣血脉何等宝贵,自然不能混淆。我这有一封我爹写给祖母报喜,却最终没能来得及寄出去的信,还有跟随我爹离京的老仆,他怕高家追责,一直躲在乡间,人还健在,皇后可以派人去寻”
趁着高家几名重要的人物都在,尤其是皇后,高妤将能说的摊开来说清楚,若后面再有意外,或是老仆出了事,那就不好想了。
高妤不得不佩服邹氏的心细如尘,将高家人的可能反应料到七七八八,让自己提前做足功课,才不会因为紧张而变得慌乱,还能适时地见招拆招,化解高家人的疑虑,顺便挑点事。
“找人的事不急,三弟只这一个血脉留存,我们应当庆幸,且感恩,而不是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诸多猜忌。”
高媖是皇后,身份摆在那里,对堂妹的态度不冷不热,也无可厚非。然而容氏作为伯母,对着高家流落在外的血脉,不仅没有表现出长辈的疼惜,反而这般质疑,叫高弼面子里子都过不去,不满也更多。
见男人不顾自己的面子,一心维护半路冒出来的侄女,容氏只觉心灰意冷,愈发没得好脸色。
“她是可怜,是无辜,亲爹早早没了,当娘的又是嫁人又是藏人,半点没闲着,这会儿钱财地位全都捞着了,还想着锦上添花,”容氏不开口则已,出了声,必定要说个痛快,“国公爷既然顾念亡弟,又记挂着旧人的情谊,倒不如多认个女儿,毕竟侄女也算半个女儿---”
“你若心里不痛快,不必多言,没人会将你当做哑巴。”
什么旧人新人,当着晚辈说这些,简直不像话。
如果不是为了皇后着想,高弼对这个发妻当真失望至极,不止一次两次生出休妻的念头,最终都在亲友的劝说下作罢。
本就不受期待的认亲,就这么不欢而散。容氏在高弼的严声指责下,面子上挂不住,先行离开,再次将自己关在屋里,皇后劝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