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落下身体,鬼使神差般踩着枯枝落叶,慢慢走出林子。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那小姑娘。只见她浑身紧绷,戒备地望过来,待看清楚他身上的僧袍后,微松了口气,问:“可是见真寺的师兄?”
玄真手持念珠,单掌作揖,淡声行礼:“施主大安,贫僧确实是见真寺弟子。”然后直起身,视线不自觉扫过火光下的莹润玉足,顿了顿,急忙看向那滴着油花的兽肉上,反问,“施主为何深夜在此?”
小姑娘晃了晃手里串着肉块的竹枝,笑眯眯道:“你也看见了,我在烤肉啊,你们见真寺的斋菜太寡淡了,我吃不饱……来都来了,这位师兄,要不要来一串?”
玄真将视线移到她脸上,淡然道:“施主说笑了,贫僧茹素。”
小姑娘嘿嘿笑:“知道知道,开玩笑啦!”然后反问,“小师父,你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玄真:“?”
小姑娘看向自己手里的肉块:“是不是我在这里杀生烤肉,犯了你们寺的禁忌?”
玄真:“……那倒没有。见真寺的规矩,只对本寺僧人,并不管旁人,只要不在寺中杀生制荤,我们并不会插手。”
小姑娘松了口气:“那就好。”她朝旁边一块大石头努了努嘴,“相逢就是有缘,坐下聊会天啊!”
玄真迟疑。
小姑娘歪头:“是不是我吃肉影响你了?”
玄真垂眸:“不会。”行至篝火对面,慢条斯理掀开衣摆,与她相对而坐。
那小姑娘十分自来熟地跟他攀谈起来:“小师父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到见真寺几天了,怎么没见过你呢?”
玄真眉眼半垂,小心避开那双火光下格外刺目的玉足,淡声:“贫僧只是名小沙弥,日常只诵经念佛,如何能遇到寺里贵客呢?”
“我也不是贵客。”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我只是来你们寺求医的路人甲——路人甲你知道吧?就是个连名儿都无法让人记住的路人,无足轻重那种!”
玄真:“施主若有病痛,为何不去找医修?”
小姑娘似乎不想多说,只摇头:“不是病痛。”然后反问他,“大半夜的,小师父在这儿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巡视吧?方才我还看见一队和尚飞过去来着。”
玄真刚要出口的理由被堵了回去,他顿了顿,淡淡道:“……星繁月淡,万籁俱静,适合感悟天地。”
小姑娘哈哈两声,打趣道:“还适合做贼。”
玄真:“……施主说笑了。荒野之地,有何可盗?”
小姑娘笑哈哈:“你还当真了?哈哈哈,”她翘起光秃秃的脚丫子,朝他动了动脚趾头,笑道,“咱俩放一起,怎么着也是我比较像偷鸡摸狗之徒。”
玄真被那明晃晃的脚丫子晃了下眼,才就着坐姿,行单掌礼,道:“施主说笑了。偷鸡摸狗之徒,断不会有施主这般闲情逸致。”
小姑娘点头,理直气壮道:“那可不!”
温暖的火光下,小姑娘的神态娇憨又可爱。
涟漪再泛。
玄真忙移开视线,又为自己前所未有的诡异状态皱起眉峰。
小姑娘以为他在看自己鞋子,又见他皱起眉,忙心虚地缩了缩脚:“那什么,鞋袜淌水了,迫不得已……小师父别介意啊。这不,等烘干呢嘛……”也不解释为什么洁净术都扔了,还吝啬一个烘干术。
玄真垂眸敛眉,也不问,只道:“此处非寺里宝殿,施主随意便是。”
小姑娘立马眉开眼笑:“那我就不客气啦!”然后再次将脚靠近篝火。
一来一去的,还带着水汽的趾间便蹭上点砂土,她便动动脚趾,试图蹭掉脏污。
玄真下意识捏了捏念珠,待反应过来,顿时怔住。
小姑娘毫无所觉。她舒服得感慨:“你别看我烤的是脚,其实我烤的是人生啊~~~”
玄真回神,淡声道:“此话充满禅机,贫僧受教。”
小姑娘貌似很无语。她摇头晃脑,老气横秋道:“你们这些佛修,就是太过一板一眼……人生哪有那么多禅机,说来道去,从心而已。”
玄真再次愣住,细细琢磨一番,颔首:“施主有大智慧。”
小姑娘顿时得意了,下巴一抬,哼道:“那是。”她仿佛找到话头,“我跟你说,我虽然不修佛,但我知道的道理,说不定比你还多!”
玄真打识字便开始参佛理禅,打他三百年前结婴后,更是少有人能在佛理禅机上盖过他,更勿论在他面前如此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