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雨水在灯光里落下,听着雨珠打落在玻璃顶棚上,觉得这个夏天的风吹得真舒服,清凉而惬意,好像时间就这么无意义地流淌而过也不错。
直到宋厌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
夏枝野很少见到他这样无缘无故的笑,偏过头问:“怎么?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没什么。”宋厌手臂搭在栏杆上,看向雨中的远方,“就是没想到我们居然做到了,还是觉得挺玄幻的。”
他和沈嘉言装的那些逼只是为了逗逗他,其实心里并不保底。
毕竟这个世界上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努力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并不是天才也不是奇迹,到底能考成什么样,多少要看点运气。
偏偏他们就做到了,还两个人都做到了,像是老天爷额外赠予他们的幸运一样,顺遂到有点不真实。
夏枝野却非常厚脸皮地搂过宋厌的肩膀,懒洋洋笑道:“没关系,适应适应就好,毕竟打小算命的就说我旺夫,所以以后这种玄幻的事情估计少不了,比如还有一个小惊喜”
话没说完,宋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看见屏幕上“宋明海”三个字的时候,两人都微敛了脸上的笑容。
短暂的迟疑后,宋厌还是选择指尖一划,接通了电话,却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在听到电话那头疲惫沙哑的一声“宋厌,明天回家”后,冷淡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我和你覃姨已经离婚了,公司也让出去了,明天你就搬回家住。”
不知道是因为太沙哑的缘故还是一系列的变故磋磨了宋明海的锐气,宋厌竟然从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嗓音里竟然听出了几分靡颓。
宋厌没说话。
宋明海微顿,又补了一句:“今天体检报告出了,酒精性肝硬化。”
宋厌握着手机的指节微蜷,嗓音平静依旧:“代偿期还是非代偿期?”
“代偿期。”
“嗯。”
宋厌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竟像是松了口气。
他厌恶宋明海,迫切地想要离开宋明海,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宋明海。
可是他并不希望宋明海此时此刻就真的病重得快要死去。
因为如果这样的话,那种该死的道德感会把他绑架在宋明海身边。
所幸宋明海只是早期肝硬化,即使他失去了地位公司权利,但他的那些余钱也足够他治病生活。
所以宋厌就没什么再可被道德绑架的了,淡淡道:“行,那你保重身体,挂了。”
“宋厌!”电话那头有些急切地叫了一声,然后才像意识到自己失态一般,强行冷静下来,“我是你爸,这是永远改不了的事实。”
“所以等你哪天失去民事行为能力了,我会当你的监护人对你进行赡养,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比你这个监护人当得好,起码不会两次差点弄死你。”宋厌的语气平淡得嘲讽。
宋明海的语气似是微咬了牙根:“你就这么恨我吗?宁愿跟着一个外人和我对着干也不愿意听我的话?你从小到大,我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你用的学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宋厌,我没你想的那么对不起你。”
那一刻,宋厌突然就不想再争论了。
他没有表情地轻点了下头:“你说得对,所以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也像其他家小孩儿一样黏过爸爸,至于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觉得答案你比谁都清楚。至于你的病”
宋厌说得客观又平静:“你即使事业失败了,妻离子散了,你也还是比其他很多人强,起码治得起病。所以这个世界上无能为力的的弱者的确很多,但如果可以的话,对那些人好点,就当为你自己的病积点德,你说呢,爸?”
宋厌这声平静淡然无比的“爸”,叫得电话那头的宋明海呼吸几近一滞。
宋厌还没出生时,他的确非常厌恶这个存在,觉得就是把他绑在这段婚姻的刑具,可是就如宋厌所说,小时候的宋厌很懂事,总是会乖乖地软软地叫他爸爸。
所以从那时候起,尽管他不愿意多看他们母子一眼,却也没放下养大这个孩子。
只是最后怎么走成了这样呢。
宋明海不知道那种隐隐的情绪是不是叫后悔,只知道自己大概应该是知道答案,于是像在谈判场上扔出最后的无奈的筹码一样,问道:“如果我同意你和夏枝野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