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看着少年在重重兵刃中厮杀。
他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样子,本来就在校场长大,拥有绝佳的武艺身手,如今,又在行伍中呆了三年,在出生入死中积累了数不尽的经验。
左侧的蛮人刚举着刀冲来,就被他一脚踹倒,清清还未来得及咋舌这个力度,一转眼,他身后又有敌人刺来长矛。
她心中一紧,正想做点什么,却见裴远时一侧腰,将将避过此番攻击,接着挥砍长剑,那偷袭之人登时便扑倒在地。
他用的剑,清清却是知晓的,这一路上关于他的传说纷纷纭纭,其中这把剑的出场率最高,跟随着它主人的声名,为人所津津乐道着。
它叫“寸青”。
有人说这副杀器是他在某处黄沙掩盖的古墓中开出来的,剑身古朴,却锋利非常,周身缠绕着诡异邪气,嗜血好杀,且越杀越利。
这等荒唐传闻,清清懒得信,让她感兴趣的是剑的名字。
寸青,听起来有点三尺青锋的况味,将用于度量的“尺”替换成“寸”,雅致又特别。
但机敏如她,立刻就想到,拆开“时”和“清”,不就是“寸青”二字?
这才不会是巧合,她暗暗在心中想,下一次见到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没想到这一天突然就来了。
他披坚执锐,眼神凛冽如刀,他于刀刃中游走,有着写意一般的潇洒,所过之处,皆是敌人的鲜血与惨呼。
清清这些年见识增长太多,这地狱般的场面已经不能再引起恐惧恶心。她注视他矫健流畅的身影,‘寸青’在他手里,犹如阎罗催命的魂勾。
她微微笑了,三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他不再一味压抑隐藏,至少在战场上,他狂放张扬,她毫不怀疑那盔甲后的表情,是如何的愉悦从容。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胜负已经分明,噶尔沁最做足了埋伏偷袭的准备,他们藏匿在山谷边缘,等着人自投罗网,却不料对方早已知晓行动,大批人马反而守在山谷外夹击。
方才裴远时或许就是因为站在螳螂身后的黄雀的位置,才得以发现她的行踪。
敌方未料到这么一手,早已是方寸大乱,现下越战越颓,败局是注定。
很快就要结束了罢,清清漫不经心地想。
忽得,她目光停留在某件事物上,夜影重重,人影纷乱,她眯着眼,仍是辨不太分明。
她右手捏诀,又打了个响指,指尖陡然迸射出火光,向山谷上空激射而去,再次点亮了周遭的一切。
突如其来的光亮没有引得太多人的注意,战斗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它亮起的时候,裴远时正踩在一人的肩上跃起,手中长剑漫射出漂亮剑光。
这回,她看了个分明,少年剑柄上甩动着,摇晃着的,鲜红的剑穗。
过了这么久,它未见暗沉,仍旧鲜亮如昔,在战场中如同最耀眼的火星,几乎灼痛了她的眼。
她用术法召唤出的光亮仍在持续。
寸青深深扎入敌方将领的胸膛之中,血雾漫天纷飞,汉人士兵见状,皆高呼庆贺,争着追捕残余敌寇。
将帅已死,结局终于算落定。
少年抽回剑,在滚滚硝烟中,在纷乱蹄声中,身侧是追逐或是奔逃的人群,他的身影却孤傲且坚定,像一柄不倒的旌旗。
清清远远地注视着他。
他一把摘下头盔,终于露出了面容。
几缕碎发搭在额前,仍是高高的马尾,仍是长而浓的眉,利剑一般入鬓,鼻梁和下巴的线条英朗紧致,唇角此刻正微微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