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悄悄的把视线偏移到了窗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至今记得诸伏景光和佐川涉从火场跳出来后,佐川涉卡住诸伏景光脖子猛摇的凶神恶煞。
那家伙看重他们,重视他们的生命胜过自己。在那么凶恶的火场里,孤注一掷的冲了进去。
佐川涉一直是他们之中最清楚的那个,他总知道他想要什么。就像他要和他们做一辈子朋友,就要不顾一切的把诸伏景光拉出烈焰地狱。
那天他们撞碎玻璃一跃而下,像是披着国旗上的日出,那个混蛋搂着诸伏景光大笑,手里揪着一个逃亡多年的极恶罪犯,脚下是腾空的夜色和樱花。
那么无所畏惧,一往直前。
那家伙一肩膀的鲜血淋漓,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只是冲着诸伏景光的耳朵大吼:“——我进去至少能在我咽气前把你扔出来。”
还有那家伙在夏天的某一个晚上,吊儿郎当骑在高低床的栏杆上,漫不经心的低头对他说:“——但你想去就去,怕什么?你们放心大胆的走,我替你们保驾护航呗。”
二十二岁的佐川涉拍着腿大笑,眉飞色舞意气风发,是当时公认的警界新星,第二个才华横溢的佐川警官。
萩原研二能一直记那个画面很多年。
然后他永远留在了那个夏天,像绝望的山火,焚尽森林后了无生息。
就只是想到这里,萩原研二就熄了那点习惯性浑水摸鱼的心,收敛起那种轻浮的笑,很认真的和面前自称津岛信也的男人说:“对不起。”
‘对不起,今天没有听你的劝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
‘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找到你。’
‘但是阿涉,能再看见你,真的太好了。’
津岛信也明显的愣了一下,那个男人脸上混杂的情绪终于像他这个年纪的鲜活。
他单手勾住墨镜,露出了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那里面填满了困惑,但他周身的气息从沉寂变成了不明不白的烦躁,像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萩原研二说对不起,但他好像又知道一样。
津岛信也真的觉得烦躁了。他一向觉得自己耐心很好,就像潜伏的毒蛇,伺机而动。但是他现在真的烦躁起来了。
听听萩原研二说什么?“对不起?”
他为什么道歉?是为自己差点死掉道歉,还是为没有好好穿防爆服道歉?
这他妈是该道歉的吗?
他该道歉的是,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萩原研二需要一个深刻的教训,有关不珍惜自己性命的后果。
“我无所谓。警官先生,您应该和您在楼下的朋友说。”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冷冽了一瞬,又成了倦怠的死水,“如果我没有恰好出现在附近,那么您那位朋友——”
他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他就会在电话里接到你的死讯,除了爆炸一瞬的巨响,或者还有骨骼破碎的声音。”
津岛信也垂下眼睛,说完了最后的话:“那足以撕裂你那位挚友的一生。”
萩原研二的神色却因为这串话而变得古怪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靠在墙上的津岛信也三秒,缓慢的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津岛信也:?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刚刚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
他突然对津岛信也说:“津岛君。”
“但是你要知道,他要的不是对不起。”萩原研二的声音含着莫名的意味,这句话一时间分不清是说给谁听的,“他要的说以后不会了。”
津岛信也:?
今天这场合有你说话份吗?夸父手杖扔你嘴里了?
“好见地。”津岛信也将墨镜推了回去,脸上的笑容温和疏离,“津岛受教了。”
萩原研二顿了一下,懊恼了一秒自己的措辞不当。佐川涉那家伙向来拿正论当老干妈,需要的时候蘸一点,不需要的时候丢到冰箱最里面。
他什么正论都知道,但他对这些丝毫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