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州、元州一旦归附,则晋王势必称帝,这早在两年前便已经成了天下人的共识,如今成真,就连最古板的老道学也不会说出反对的意见。
晋王的壮举分毫不亚于昔日的光武,倘若不成帝,让当今天子如何自处呢?
就算晋王高风亮节、不慕名利到了非人的地步,晋王系,乃至于新归附的禄州也绝不会接受。
晋王称帝,势在必行。
故此,在彼此心照不宣的三辞三让后,晋王、大将军楚凤临接受天子禅让,于邺都正式称帝。
天下欢腾。
千家万户的黎庶歌舞升平,他们还记得,早在王朝尚未动荡的遥远年代,是谁带起了一论又一轮的风潮,让千家万户枯燥的人生多了对生活的向往与快乐,更明白她带来的富庶与和平究竟如何来之不易。
至于世家弟子们,比起哀嚎晋王的毫不留情与打压,他们更渴望这和平的盛世,渴望一展生平所学,在这个崭新的王朝里,攀龙而升。
数不尽的匆忙人群,好似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做,唯有僻静处,藏着一两个与之仿佛无关的闲人。
“说实话,你会这么轻易地选我,我还是有点惊讶的。”年过而立的女人眼角已有些浅淡的细纹,多年的征战与操劳注定让她无法青春永驻,然而这无法消减她分毫的魅力,反而让她多了睥睨的气势。
权势是最好的驻颜术。
“这很奇怪吗?”明明只打过几次交道,彼此甚至称得上陌生人,但交谈起来,竟有种老友的默契,也许这就是所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陆棠梨低头看着杯中的清酒,淡淡地说道,“反正大势在你,我就算和谢氏死扛到底,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看见晋王系覆灭的那天,要赌要博也不一定能赢,还不如赶紧收拾收拾,趁着谢氏还在、还能当个投名状的份上,来你这混个高官显职。”
楚凤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不相信吗?”
“你这样的人,既然已经在这条路上翻山越岭,又怎么会畏难畏险,因为害怕失败就直接放弃呢?”
“不是你怕难放弃了,一定是我有什么地方打动了你,所以你换了方向来和我同行。”
陆棠梨转着手里的酒杯,“你还真是……很自信啊。”
“让你意外了?”
“没有。”
“那就别管了。”楚凤临笑了起来,亲手将温好的酒倒入两人的盏中,“你知道吗,这杯酒,我想请你很久了。”
陆棠梨微微疑惑地望向她。
“我亲手温的酒,不是谁都配喝的。”像是说着什么闲谈般的玩笑话,楚凤临为她倒满酒,然后举杯,“只有你我。”
只有你我。
这样的看重,这样的肯定……
陆棠梨瞪大了眼睛。
就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到底代表了多少豪气干云的看重与睥睨天下的傲气,楚凤临一仰头,一饮而尽,碗底朝下,朝陆棠梨大笑,“所以,如果今天你不给我面子喝光,我可不答应。”
烈酒尚未入喉,但陆棠梨却觉得已有醉意。
她一改往常的守礼行止,也学着楚凤临,动作狂放地一饮而尽,不去管咽喉火辣后呛得撕心裂肺。
醉眼朦胧,她恍惚看见了熟悉的宽阔背影,自刎,倒下。
然而很快这背影便散去了,眼前只剩下一片光怪陆离。
在山摇天倾的醉意里,她喃喃说道,“你给了我一个醒不来的梦。”
垂下头,她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梦里,繁华太平,没有纲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番外,然后就完结啦!
——
陆棠梨和楚凤临的区别,大概就是前者是政客,后者是政治家。
政客只为利益,而政治家会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