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底的恐惧,桑桑这番临时想出的回答,虽然偶尔结巴,却显得极其真实。
江邵将信将疑。
凭着他对江折容的印象,对方那一派光风霁月、让他尤其不齿的作风,确实不像是会和妖怪藕断丝连的人。更何况,他也确实没法断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背后还有隐情,并不那么简单。
万一这小妖怪在撒谎……她这么用心地维护江折容,岂不是说明了,他们两者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江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松开了桑桑的下颌,直起身体,冷笑了一声:“你们究竟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在骗我,之后我自会查证。来人,先把她带回去。”
桑桑掐紧了手指。
果然,这个人不打算放了她,只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她被两个手下粗鲁地拎了起来,沿着陌生的小路,行向了深山之中。
这下麻烦了。虽然江折容暂时没被抓到,但她回不去了,他一个人被留在那儿,时间一长,也肯定会出事的……
就在这时,桑桑的余光忽然看见了斜上方的树枝,摇晃了几下,还发出了“啾啾”的叫声。乍听只是普通的鸟鸣,其实隐含着奇异的规律。江邵一行人都似乎没留意到,桑桑心底却雪亮,不着痕迹地撩起眼皮。
墨绿的树叶一晃,被一只爪子按了下去。后方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松鼠。
果然是娄初伯!
以前住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几个弱小的妖怪就约定了一些只有他们听得懂的暗号,以备不时之需。
前段时间,娄初伯答应了帮忙寻找江邵一行人的踪迹,看来,他跟踪江邵到了附近,恰好撞上她被抓了的情景。
娄初伯睁大了小黑豆眼,里头充斥着浓浓的担忧,沿着沿路的树枝,不断地在上方跟着他们前进,万幸身形小,才没被看到。
桑桑一瞪眼,悄悄地对他努了努嘴,做了几个口型。
毕竟娄初伯的道行其实和她半斤八两,他只是人脉和妖脉都很广,别说是救她了,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也跑不掉。
娄初伯似乎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就转过头,嗖地钻进了树梢里。
“看什么看!走快点!”
一只热乎乎的手推了推桑桑的后背。
江邵听见了声音,也瞥了一眼树梢。那不过是一片寻常至极的在滴水的树梢,江邵冷哼一声,没看出异常,便移开了目光。
桑桑踉跄了一下,敢怒不敢言,低着头,继续前行,心情却是喜忧参半。忧的是自己要面对吉凶未知的前路,喜的是看到了希望。
娄初伯这么机灵,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桑桑被带到了一座宅邸前。
这一路七绕八拐的,还没有可以辨识方向的风景,都是树木草石。更要命的是,雨水会冲淡沿路的气味。也不知道娄初伯之后能不能找到这儿。
不过,反过来想,这个地方,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藏身之地了。
进入这座宅邸,桑桑就有点儿意外于这里的残破。
这儿的面积并不小,但屋瓦落满了杂草,门前的石狮子也有些褪色了,两盏灯笼火光微弱。后方浑浊发青的天色,让这里看上去更加阴森。
里面的院子,看得出来有收拾过的痕迹,但白墙上的爬山虎,以及草草堆到了角落里的杂物,都真实地显露出了此间主人平时生活的境况。
还记得江折容曾说过,他外祖母在云中的宅邸年久失修,有些破旧。但和这座宅子相比,他家简直是豪宅了。
桑桑心中有些惊疑,她看见江邵有那么多手下,还以为他混得很好呢。
两个中年男人匆匆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少爷!你回来了。”
江邵精神一振,上前去,问:“父亲怎么样了?”
“家主早上醒了一回,一切都好……”
他们离得有点远,声音也模模糊糊的。不过,桑桑将妖力都聚集到耳朵上,这些对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家主?难道说的是江含真?
江家都没了,这人还非端着个家主的称号,真是臭不要脸。
不过,听起来,江含真是受伤了吧?
后方两扇乌木大门“吱呀”地关上了。几个人将桑桑带到了前堂,几个手下点起了烛台,光线也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