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沾风,半盛的艳红花卉落在石子路上,绿荫下的墙垣半暗半明,江折容束着马尾,衣裳也是斑驳的。
想见的人一说就到,桑桑一喜,跳了起来:“这也太巧了,我正要找你呢,你就来了!”
“也不是巧合,是午膳快好了,我正打算去看你起床没有,结果经过这儿,大老远就看见你在花园里乱转。”江折容安静地笑了笑,走到了她身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桑桑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种植碧殊草的大计和江折容说了。如她所料,江折容很好说话,毫不犹豫便应允了她。
“那我在哪里种好呢?”
江折容依然说:“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那我就不客气啦。”桑桑环顾四周,挑了一片笼罩着阳光的花圃,期待地问:“这里怎么样?”
“好。”
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种碧殊草之前,须得拔掉上方原有的花草。因为午膳还有一道菜在火上熬着,还有一点儿空余时间,桑桑就打算先清理一下这块地,翻翻土。
谁知江折容也一撩衣摆,先一步蹲了下来,挽起袖子,帮她拔除花草,还不让她插手:“我来吧。这种花的小刺很多,你不熟悉,一不留神就会扎伤手。”
“小道长,你真好!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好的那个了。”
江折容摘花的动作微一停顿,反问:“我是最好的?”
桑桑毫无迟疑地点了头:“嗯!”
阳光直晒在头上,有点热,桑桑却没离开,乖乖地抱着膝,蹲在旁边,低头,望着他的手。江折容的面容很秀气,唇红齿白的,手也长得很漂亮,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沾了污泥,反而愈显白净。但因为骨架大,还是能一眼看出是男人的手,和她的有很大差别。
以前,她只觉得江折容就是江折容。这好像是她的大脑里第一次产生了“男女有别”的认知。桑桑鼓了鼓腮,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了一丝丝的困惑。
“什么事?”
“你和我兄长,究竟是什么关系?”
桑桑微微一懵。
即便是脑子不太灵光的笨蛋,听见江折容突然有此一问,也应该会感觉到不对劲。毕竟江折容从来不是一个无缘无故插手别人私事的性格。
难道说,江折容察觉到什么了,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哥哥和她这个好朋友隐瞒,所以,起了疑心?
见她不吭声,江折容缓缓垂下眼,低声说:“之前不管桑桑问我什么,我都有问必答。反过来却不是那样,难道是因为桑桑没有真心当我是朋友吗?”
见他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桑桑瞬间羞愧了,急道:“我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那是怎么样?”
桑桑抬头,就看到了一双水一样的眼眸。
水泽经常会让人想到干净透明的事物,如清泉,如溪流。但这时候,江折容的神情虽温和,眼眸却让她想到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漩涡,深静幽黑,捉摸不透。
“好嘛,我说了。”桑桑投降了,嘟囔道:“我之前就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你肯定不能理解,才不告诉你的——其实我是来找你哥哥生孩子的。”
江折容的瞳孔微微细缩:“你说什么?”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对你哥哥的妻位一点想法也没有的。”桑桑用力地摆手,老实本分地说:“因为春天到了嘛,我想要一个血脉强大的孩子,你哥哥又好看又厉害,所以我就问他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
桑桑嘟了嘟嘴,说:“但是,你哥哥现在还没有答应我,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所以事儿还早着呢。毕竟我是妖怪嘛,他是……”
“为什么?”江折容忽地打断了她:“你为什么会想到对兄长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就涉及到了认错人的地方了。桑桑不想撒谎说“自己对江折夜一见钟情,觉得他和蔼可亲”,但又觉得这件事不该摊开说,就挠着后脑勺,就含含糊糊、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是……因为一开始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小误会?
江折容一言不发,端详着她的表情,忽然开口:“你该不会是和三年前一样,一开始认错人了吧?”
他的表情在阳光下,轮廓虚化了,有些不真切。
冷不丁被说中了心事,桑桑吓得差点蹦了起来,如被强光照到的小鬼。
这无疑已经说明了真相。
江折容的嘴角微微一翘:“我和兄长的确很相似,若是真的认错了,你实话实说便是,我又不会生气或者吃了你。”
桑桑看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仿佛刚才那丝阴云都是错觉,又听他如此通情达理,终于放下了顾虑:“你说得八九不离十吧。但是,我一开始真的不是抱着不好的目的才帮你哥哥的。我真的以为那个人是你。小道长,你以前救过我,还对我这么好,我一直没有机会回报。于是,我那时便想着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报恩。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帮的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