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润最初的根基商水郡,亦是在与熊拓的走私贸易中迅速发展起来。
若没有芈姜的出现,赵润与熊拓、熊琥二人,恐怕终彼此一生都会是相互仇视的敌人,但在芈姜出现之后,双方彼此终于有了缓和关系、且了解彼此的机会,或者说余地。
通过了解接触之后,赵润才知道熊拓、熊琥其实也并非嗜杀贪婪之辈,相反,这两位比较当时楚国东部绝大多数的熊氏贵族,不知要高尚多少。
这一晃眼,也就二十几年过去了。
“熊琥,竟战死于平舆?”
就跟新阳君项培、楚王熊拓等人的反应类似,魏王赵润在得知这件事后,亦颇为目瞪口呆。
在他看来,魏楚之战无论死了谁都不可能会是熊琥,这家伙最贪生怕死,想当初熊琥被伍忌撵地到处逃时,赵润还曾取笑熊琥为「百里琥」,暗讽熊琥被伍忌吓得在一日内奔逃出百余里。
这家伙居然会战死平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六月中旬前后,皇后芈姜带着张启功、芈芮,以及投降魏国的巴国之王巴鷿与平舆君熊琥的儿女们,返回了雒阳。
此时赵润才得以确认「平舆君熊琥战死」这件事,不由地心情默然。
当时能与他平辈论交的朋友,说实话还真不多,韩王然算一个,卫公子瑜算一个,楚王熊拓算一个,平舆君熊琥算一个,再往后,也没剩几个了。
而现如今,平舆君熊琥亡故,赵润那仅存不多的平辈友人中,就又少了一位。
在皇后芈姜的引荐下,赵润召见了平舆君熊琥的三个儿子,即熊繆、熊泽、熊宜兄弟三人。
芈姜的意思,赵润自然明白,无非就是希望给这三个侄儿寻一份富贵罢了,这对于如今坐拥大半中原的赵润而言,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赵润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觉得,就算他赐了兄弟三人富贵,这兄弟三人也未必守得住家业,因此,与其赏赐金钱、府邸,赵润觉得不如代熊琥栽培兄弟三人,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因此在安抚罢熊氏兄弟三人后,赵润将熊氏兄弟三人安排到雒阳城内的国立学塾学习,待其学业有成,再插到翰林署,一步步许以富贵仕途,这样才不至于引起朝野的非议,避免熊氏三人被人针对,毕竟魏人当中憎恨楚国的大有人在,更遑论熊氏一族。
所幸熊繆、熊泽、熊宜也并不愚蠢,虽然有些失望于赵润这位‘姑父’并未许诺他们高官厚禄,但他们也明白,这位姑父这是在给他们铺路,因此倒也不心急。
说实话,确实也没什么可心急的,凭借着姑父、姑母在魏国的权势,他们平舆熊氏迟早能在魏国兴旺起来。
转眼又了两三月,魏国的三路大军,高奏凯歌、一路奋进,打得楚国节节败退。
待等深秋前后,沈彧、桓虎、司马尚、乐弈、田耽、田武、许历、燕绉等人率领的魏军,已基本上攻占了楚国大江以北的所有土地。
在这段本该值得庆贺的时间里,赵润又收到了一则噩耗:前南梁王赵元佐亡故。
当日得到这个消息后,赵润惊诧地质问大太监高和:“为何不提前禀告?”
直到大太监高和解释过后,赵润这才释然,原来是赵元佐与赵弘信并未通禀内侍监。
为何不通禀内侍监、不通禀于他呢?
赵润在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后,不由地哑然失笑。
是啊,赵元佐为何要提前通知他?虽然二人有着伯侄的亲份,但事实上,赵元佐与赵润彼此的关系,也仅仅只比陌生人好上了那么一些而已;哪怕是赵弘信,与赵润也谈不上有多亲近。
“……据奴婢打探所知,赵元佐仅知会了赵信,且只允许赵信父子目送辞世。”大太监高和在旁补充道:“另外,据说南梁王是含笑而逝。”
『含笑而逝么?』
赵润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不过仔细想想,赵元佐恐怕确实是含笑而逝:作为‘毕生仇恶’的先王赵偲死在他前头,且过世前又与赵信化解了当年的芥蒂,使赵信心甘情愿为这位伯父送终,相信赵元佐确实也应该是别无所求了。
还是那句话,赵润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懂过这位三伯。
天知道这位三伯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为复仇而来,结果接二连三助魏国摆脱了劫难,甚至于,就连辛辛苦苦组建的镇反军,也因为希望与赵信化解当年的芥蒂而拱手还权于赵润,还权于天策府。
甚至于辞世时,也只希望安安静静地过世,在身边仅有他视为义子一般的赵信的陪伴下,不为人所知地,悄然过世。
这份豁达让赵润意识到,或许赵元佐也并非是纯粹的恶人,只是宿命如此,是天意令他与先王赵偲、禹王赵佲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不管怎么说,赵元佐的过世,意味着在赵氏一族的本家中,比赵润辈分高的长辈皆过世了。
在不知不觉之间,赵润自身已经成为了赵氏一族的长辈。
说实话,这让赵润感到有些不适应。
此时,他已隐隐感觉到有种淡淡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