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骄阳似火,首都医科大迎来了一批新的毕业生。
因为拍照扎堆,临床医学卓越班选择跟其他班岔开,集体在校门口拍大合照。
“你个小畜生,没屁眼的,你敢偷老子的钱!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了!”
激烈的骂声随之传来。
“嘭——”
绯红被逃跑的黑影撞得锁骨发疼,零星的血迹溅在了她的校服上。铁锈跟汗水混合的味道,又咸又腥,在她的感官里野蛮地横冲直撞。身上少年的面容被日光映得模糊发暗,他从她腰上跳起来,没有一句道歉,推开人群就跑。
“喂!道歉!小子!”
男生们义愤填膺,七手八脚地将他围住,只听见撕啦一声,少年被摁倒在地,洗得发白的劣质t恤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瘦得脱形的嶙峋骨相,从背部到后腰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与淤青。
女生们低低惊呼。
趁着男生们错愕的时机,少年撑着被砂石划破的手掌,他飞快爬起来,埋着头往前跑。
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男人追了上来,咣的一声,狠狠抽了少年一巴掌,将他打得天旋地转,摔倒在地。
少年流出两管鼻血,他努力挣扎,想要爬起来,却被男人抓住头发,整颗头颅连带大片头皮都被提起来,如同一头待宰的羔羊。
三米之外,他看见了那个被他撞翻的女生,黑短发,很干净,皮肤在烈日下泛着雪光,像一朵纤细美丽的水晶花。
她被一群光鲜亮丽的同学簇拥在中心,仅仅因为膝盖被擦破了小皮,人们都紧张不已怕花凋零,询问伤势的,递矿泉水的,递纸巾的,还有人当场脱了校服,要给她包扎伤口。
十七岁,她从全国医学排名第一的首都医科大跳级毕业。
光芒万丈,前途远大。
十二岁,他因为交不起初中学费,铤而走险偷了他家老畜生的酒钱,被当街一路暴打,在她面前,被揍得跟死狗一样。
鼻青脸肿,像一滩扶不起墙的烂泥。
他的头颅被上下撞击,痛得麻木,更多的污言秽语已经听不清了,少年直勾勾睁着一双眼,凶狠的,暴戾的,他恶狠狠盯住了对面的女生,似乎要将她撕裂。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人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而有人却只能在地狱里一日又一日可怜地游荡?
这世间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血流得越来越多,少年不甘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
如果让我再遇见这一头白天鹅,我一定要将她撕碎。
她看笑话看得这么过瘾,我收点利息不为过吧?
只是从十二岁到十七岁,少年挣扎在暗色的生命泥沼里,再也没有见过那一头,像光一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白天鹅。首都医科大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毕业生,她的名字始终被供奉在神坛上,成为校园论坛里的传说。
然而他只是一个高中没有毕业的混混。
他连混进校园论坛的资格都没有。
多可悲。
十七岁的少年躺在发臭的暗巷里,脖颈血流不止,他仰头看着巷子里的天空,那么难得的一个漂亮橘红的晚霞,却从来都不属于他这种底层的垃圾。
“喂?是岩桂医院吗?这里,这里有个人,好像被割喉了!你们快来,我就在——”
他隐约听见了有人焦急的喊话。
少年嘴角扯开一抹冰冷的讥笑,又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蠢货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半昏迷之间,感觉有人跪在他身边,手掌温热,持续按压着颈部。
“纱布!”
“快!ct!”
“准备手术!”
那是一个清冷却有力的女声,她有条不紊安排着人手。
气味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