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翘被人撕毁伪装,面皮阵阵刺疼,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进了颈子里。他喘息着,似一条脱水的泥鱼,伏在地上难以动弹。情敌下手狠辣,他的双腿被卸了骨,疼痛剧烈,一丝力气也使不上。
真是生不如死啊。
他这么想着。
然而抬头一看,他的天子,正衣袂当风,朝他走来。
她又晒黑了些,不过女孩子挺拔有力,也是另一番美艳风情。谢柏翘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抹笑意,这身黑帛朝服,还是他选的呢,果真是又周正又凌厉,如同绣着山龙藻火的刀鞘一样,先藏了锋,再俯瞰天下。
可是,她现在应该穿着这身黑帛朝服,在太庙祭拜,在社稷坛登基,而不是捧着玉玺,来赎他这一条可有可无的家狗。
“圣人,您该回去了。”
谢柏翘咳出一道血,面色却很温和,“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我死不足惜。”
但她脚步不停。
谢柏翘微微皱眉,不行,太近了,要进入到射程范围了。
“圣人!”
他又拔高了声音,试图混淆身份,制止她,“这一层面皮也是他们事先粘上来的,我并非谢柏翘——”
她不答,越走越急,裙摆荡出了涟漪。
谢柏翘呵斥,“宗政绯红,你站住,不许再往前了,你,咳咳咳!”
他又喷出一口血,连抬颈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柏翘掐了自己穴位一把,勉强清醒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箭楼,不能再让她靠近了,否则射成一个小红刺猬。谢柏翘支起肩胛骨,双臂撑在地上,利用技巧拖起了自己的身体,为她争取一段距离。而在城楼之上,魏殊恩看到这一幕,神色更冷。
绯红距离谢柏翘仅有三米,但他们中间隔了一列禁军。
“玉玺带来了,放人。”
禁军头领刚要接过,上头传来声音。
“寡人又反悔了。”
魏殊恩心头恶欲滔天,爬满了狰狞的伤痕。
他让传令官更改他的旨意。
“寡人不仅要玉玺,还要天子一跪!”魏帝当着千军万马、诸国王侯的面,让新天子威严扫地,“跪着,奉上玉玺!”
他倒是要看看,她还能为这条狗做到什么份上!
绯红扬颈,“你们陛下这么过分的吗?”
禁军不敢议论君王的癖好。
“罢了,不过是一跪。”
话音未落,一名禁军的腰刀被人抽了出来,对方又噗嗤一声,跌落在地,额头开了一个豁口,鲜血直流。谢柏翘的姿态不可谓不狼狈,他半跪着,腿骨扭曲折叠,上半身也是歪的,狭长的刀身盛着雪光,横在颈边。
他笑容犹在,却多了一分锋利,“红儿,昔日你从心哥这里,学了不少兵法谋略。”
“今日心哥教你最后一件事——”
“天子骨,世间第一王道,不跪鬼神不跪人!”
他是看着她,如何步步为营,走上那通天之道的,他怎么能因为自己这一具残躯,让她受尽天下嘲笑呢?她可以来赎他,却不能跪!
唯独不能在天下众生前下跪!
天子之道,威势最重,她可以为了社稷而跪,却不能为了儿女私情,折了腰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