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上!”
众人慌乱无措,连忙替绯红剥下了臭气冲天的外衣。
“我无事,快看看他,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意识坠入黑暗之际,他撞上了桌角,隐约听见她略微焦急的语气,好像是真的爱极了他,忧极了他,但真正疼惜他的人,又怎么会当着他的面,没有一丝留情,处决他的亲族呢?情爱都是表象的华衣,小王爷麻木地想,那也许是猫哭耗子,最后一点慈悲吧。
小王爷又一次在奉宫的高床软枕中醒来,透过镂空的红帐,他还能看见悬挂在床边四角的镇帷犀,而熟悉的梅花脑的香气弥漫四周,干燥,祥和,安定。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御医来了又去,药喝了还有,不知过了多久,他从高烧中恢复过来,额头倒还缠着一块纱布,据说那日他撞得极狠,血流了很多,吓人得紧。
小王爷不再开口说话。
宫人们都以为他受刺激了,傻了,哑了,但她们不敢慢待他,因为她们的主人对他一如既往,甚至还更加疼爱他,亲手替他擦身,那药也是她放凉之后,一口一口渡过来的,她每一次都放下身段哄他。
是弥补么?
他不需要。
小王爷冷眼看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内心只觉得荒唐冰凉。这一日,她许是碰着了什么高兴的事儿,竟饮得大醉,如一盏漂浮在湖中心的水上灯,摇摇曳曳,妖妖娆娆,她烧了灯衣,满身炽烈拥着他。
“翘哥,翘哥,我告诉你,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她似孩子一样炫耀。
翘哥是谁?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在她咬上自己颈嗓的时候,淡淡撂了一句,“宗政绯红,你上错榻了。”
醉酒的狂徒怎么会听得进真话?
她醉眼朦胧,捧着他的脸,确认了好一会儿,心满意足将他抱入怀里,“翘哥!”
她的手指钻了进来,将他覆盖,小王爷额头束着白布,凤眼薄唇蔓延出一分薄凉。
“别摸了,我知道你醒着。”
他口吻冷漠,“宗政绯红,硬逼一个仇人为你发情,有意思?”
“……嗯?”
她从他胸口抬头,这盏水上灯终于不晕了,她单手支着腮,发丝也如潮湿的灯穗,缠在她的脸颊,“小王爷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本想同你玩一把别的情趣。”
小王爷捏开她的腕骨,肢体透着厌恶与抗拒。
“恕不奉陪。”
他甩开她的束缚,转身就走,但后者的一句话,钉住了他的脚后跟。
她幽幽地说,“最近前朝的臣子,似乎有很多小动作呢,大概是魏帝回归,给了他们重生的信心。”
小王爷寒意透骨,他的影子瘦长,指尖还在微微颤动,“你、你又想对他们怎么样?”
到底不是兄长魏殊恩,弟弟魏元朔被绯红唬了一下,语气里的哭腔不自觉留了出来,他颤着肩,“杀了我亲族还不够,你还要对满朝文武动手吗?你是不是要所有人都陪葬,你才觉得痛快解气?!”
“是啊。”
她就这么一句,把人的话全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