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
她抬手拿起冰凉的玻璃杯,掌心沾染了大片水雾,并不算舒服,甚至黏腻得烦人,但她却握得很紧,曲起的骨节欲从冷白皮中凸出,水滴随着手腕下滑。
杯口还残留着些许印子,大体的轮廓还在,依稀能辨认出大致的模样,黎芦低下头,薄唇往那边贴了贴,继而覆盖上更深的痕迹,残留的水也空了,也不知道之前是那个人唠叨着不要喝冰水。
要是让余果知道了,之前的烦闷也有了合适的原由解释,毕竟人类对州官放火这种事情,向来有强烈的抵触情绪。
紧绷的脊背稍缓,压在眼底的情绪晦涩难辨,但总归是比方才要和缓些。
杯子仍被握在手中,又添了些水进去,黎芦单手操纵着轮椅,轻巧地转了个身,动作极为熟悉,分明才用了几次,却和常年依靠轮椅行动的病人一般熟练。
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多了个未接来电,眼神落在那个国外的电话号码上,表情没有多少诧异,像是早就清楚对方会打过来一般。
可她拿起手机,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回去,反倒又按了别的号码。
黎浩杰的秘书做事极为妥帖,退学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只是之前仍遗憾地多问了一句:黎芦是否真的要退学。
毕竟在旁人看来,能考入这所大学便是极其幸运的事情,读到一半离开,未免太过任性,不过黎芦下定主意,她也不敢劝阻,只问了一句就将事情办妥。
眼下将国外的事情交代完,她又提了一句黎浩杰,他正值事业的巅峰期,工作应酬的行程皆被排得满当,之前赶去陪黎芦,便是将所有工作挪后安排,现在恨不得把人拔扯两瓣用,刚刚才下了飞机到连山市,就立马转身赶去候机。
黎芦不冷不热地回应。
这两父女的关系一向如此,是常年积累下的隔阂,不是七天的陪伴能消融缓解。
这秘书也是个人精,深普人情世故,之前父女两的相处被尽收眼底,如今暗暗将黎浩杰的行程简略告知,又浅浅提了一句黎总的身体,暗示对方的辛苦。
黎芦依旧冷淡,嗯了一声就当做已经知道了。
秘书有些失望,正准备挂断时,就听见黎芦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他最近累得很,签合同之前你先帮他过一遍,别看错什么字了。”
这关心实在太生硬,要是别人说出来,指定会被怀疑是不是嘲讽。
黎浩杰很快的答应了一声。
电话是空放,他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之前也是他默许同意的。
黎芦并不意外,两人又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紧接着才轮到上头的那个号码。
对方接的很快,第一声嘟音结束就已经接通,好似守在手机边等待一般。
黎芦把手机稍稍拿远,已意料出对方的反应,听着一连串暴怒的骂声,眼皮都不曾抬起半分。
等对方语气稍缓时,她突然开口:“onehundredthoand”,语气极为冷淡,甚至带着些许警告。
这一句话显然十分管用,对方立马停止了谩骂。
黎芦没再开口,直接将钱转了过去,紧接着挂断电话,将记录删除,号码拉入黑名单,彻底和对方断了联系,就算对方想反悔也找不到什么办法,毕竟他们之前的联系仅此罢了。
玻璃杯的水又消了一半,还是刚才的位置,半点没挪过印子,那痕迹添了又添,如同刻在杯口的繁琐花纹。
黎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会比方才的对话都要温和,甚至有少许尊敬的意思。
“老师……”
“对,我回来了……发生了一些事情。”
“没什么事……学校?当老师?”
“对,还闲着……不忙没什么事做……”
这一通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才停,挂断之后,黎芦彻底松了口气,眺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刚才的场景又一次浮现,有些困扰地揉了揉眉头。
被丢弃在旁边的手机还未黑屏,只见搜索框中有一行字格外显眼——为什么关心会让青春期少女突然生气?
点赞最多的、被顶到最上面的回答清清楚楚写着:叛逆期到了,打一顿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想回家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