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勇涛在前座开车。表兄弟很多年没见面,也确实没什么话好说,无非寒暄几句,夸夸表弟上进。
大概是职业病,纪勇涛很能和人套近乎,他以为自己能引许飞主动开口,可聊了一会儿,发现表弟对很多事情都在避重就轻。
比如问阿姨家好不好,就只回答“都好”。问家里人现在都在做什么生意,就回答“还是以前那些事”。
纪勇涛把这些归结于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与怕生。沿海的小城,人口相对闭塞,许飞也许和那里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际。
楚稼君决定动手了。他发现要伪装许飞骗过纪勇涛,难度远比想象中来得大。
一旦车穿过无人的小路,就立刻动手。
这人对自己毫无防备,从后面环住他直接捅刀,第一刀对准要害,第二刀咽喉,避免呼救……
楚稼君摸索到口袋里的折叠刀,手指轻轻夹住刀背。
突然,纪勇涛踩了刹车,车在路边停下。他转过头,看着“许飞”表弟。
纪勇涛:让我看看。
夹着刀背的手指猛地紧了。楚稼君浑身的寒毛,在这一瞬间立了起来。
纪勇涛:我还没仔细看过你呢,总还觉得你是那个鼻涕擦裤兜里的小屁孩。
纪勇涛嘀咕:怎么长着长着,完全没小时候那样了呢?
一只手伸到楚稼君眼前,他本能向后躲;纪勇涛轻声“不许躲”,一把将手盖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揉了几下。
车子重新发动,开回了家。
楚稼君口袋里的手松开了,手心全是冷汗。
纪勇涛:快到了。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带你出去烤串。
楚稼君看向窗外。他先是看见一条平静的流水。沿着河岸,车开进一处小区,在暮时的残阳下,小区名闪闪发亮。
爱呀河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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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很新,电梯里的覆膜都还没撕掉。刚好是棉花厂下班的点,回小区的自行车和步行者络绎不绝。
纪勇涛的车也不得不开得很慢,时不时还被人拦下打招呼。有个被叫做周老师的男人一路跟着车窗走:勇哥啊,你帮我那边打声招呼呀。学生打架算什么啦,怎么能抓进去啊?
纪勇涛:都跟你讲了几遍了动刀了性质不一样了,还有个拿□□的你说咋整啊?对着人膝盖就是一枪!
周老师:那你跟辖区打声招呼啊,要不然校长也天天找我……
纪勇涛和周老师絮叨;右边车窗又围过来一个胖乎乎的大姐,她敲敲楚稼君那边的窗,楚稼君愣了一下,摇下窗。一篮子新鲜带着水的小葱和白菜被丢了进来。
说是自己老家送的。纪勇涛匆忙谢过这位热心邻居,又扭头去劝那个有点拎不清状况的老师。
有接孩子放学的,有棉花厂里一起下班的年轻小夫妻,有拿着烟盒出来遛弯的老头,有围着路边摇爆米花机子的孩子……
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枪声。楚稼君眼神猛地转过去,紧接着听见孩子们欢呼,是爆米花出炉的声音。
纪勇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想吃爆米花?
一只手夹着两块钱纸钞递到他面前。纪勇涛:你先下车去买,顺便买点米糕。我去停车,待会儿楼道口见。
楚稼君接过纸钞打量,一块钱面额的钞票对他来说已经有点陌生了,在手里有些潮,还皱巴巴的。
他拎着两网袋的甜食回去,看见楼道口的纪勇涛时,楚稼君的心又悬了起来——纪勇涛一个人卸了全部的行李,正重重把楚稼君的那个危险品皮袋丢到地上。
他几乎听见里面金属碰撞的声音。显然,纪勇涛也听见了。他困惑地看着地上的行李,蹲下身隔着皮料捏了捏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