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衫回头看向宋归尘,温和一笑:“不熟。”
不熟?宋归尘纳闷,盯着杜青衫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一丝破绽,索性仰头看着墙上晏颖的名字。
顾易也仰头望着墙壁:“我听说,晏颖少年才子却早夭,他的死颇有几分仙气。”
宋归尘来了精神:“颇有仙气?此话何说?”
“大中祥符四年,晏大哥与其弟晏颖受宰相张知白举荐,兄弟俩一齐被选入翰林院伴读。圣上见晏颖姿容不凡,才华横溢,因令作,并赐同进士出身,授奉礼郎一职。”
“这么说来,这位晏颖,竟比晏大哥更加文采不凡了?”
顾易一笑:“论文采,他们兄弟二人难分伯仲。只不过晏颖授奉礼郎一职后,离奇死于书屋之中,只留下两首诗,给他带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宋归尘好奇道:“离奇死亡?怎么个离奇法儿?”
“具体细节我也不甚了解,只知道,皇上知道此事后,御篆“神仙晏颍”四字,赐其家,更给晏颖的早逝增添了几分仙气。”
“那晏颖死前留下的两首诗,究竟都写了什么?”
顾易沉吟几许,念道:“江外三千里,人间十八年。此时谁复见,一鹤上辽天。此乃其一。”
“江外三千里,人间十八年”宋归尘回味着这句小诗,秀眉微拧,“晏颖死时,仅十八岁?”
“不错。”顾易继续念,“兄也错到底,犹夸将相才。世缘何日了,了却早归来。此乃其二。”
“世缘何日了,了却早归来了却早归来”
见宋归尘沉迷在顾易所讲的晏颖的故事里,杜青衫摇了摇头,道:“不愧是樊楼,倒是心思玲珑,这样正大光明地借晏颖之名谋利,真是前所未有。”
“众人分明知道晏颖已死,为何会压一个死人?”宋归尘还是不明白,歪头问,“就算是神仙,也是天上的神仙,还能影响到人间的考试不成?”
“哈哈哈,宋姑娘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樊楼掌事祝令仪。
她先是对顾易等人颔首行礼,随即来到宋归尘身边,看向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道:
“杜公子说得没错,确实是樊楼出此计策,好引众人下注。不过此计却不是樊楼想出来的,而是在樊楼留宿的考生们提议的。”
她笑着对宋归尘解释:“天上的神仙固然不能影响到人间的考试,可人间的考生却将神仙供奉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这位神仙晏颖,不过是众多考生的寄托罢了。”
她的话有几分玄机,宋归尘道:“唔,祝姑娘,恕我愚钝,我还是不明白。”
“宋姑娘是个聪明人,怎么连这个也想不通?”祝令仪不由笑了,忽然发问,“当今天子信奉天书神佛,姑娘认为,这是何故?”
宋归尘一头雾水,不明白众人压晏颖和天子信奉天书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将自己看法说了:
“帝王之心,我等升斗小民难以揣测。不过,自古以来,帝王自诩受命于天、天赋人权,、也频繁地讲述推演、甚至构建神、天、地这一套秩序。”
“我想,天子在受命于天治理中原天下时,也承受着一种沉重的责任,以至于他心里会感到不安,故而他需要找一个更高的、超越现实的对象去敬畏,去信仰,由此慰藉不安吧。”
众人听了宋归尘这番话,不由默然沉思。
皇上信奉天书,在王钦若等人的推动下泰山封禅、兴建宫殿、供奉天书,不知消耗了多少国库,天下士人君子无不捶足顿胸,认为皇上人老糊涂,昏庸无能。
然而宋归尘方才这番话,却给众人打开了另一个值得思考的点:
皇上信奉天书,当真就是昏庸无道不可原谅的吗?
许久后。
祝令仪率先发问:“听宋姑娘的意思,你对天子信奉天书一事,是持肯定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