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了一半,叶青尧躺在床上竟然毫无困意。周宿住的地方传来起灵声音,那里悲凉的风似乎吹了过来,无孔不入地填满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但也许是在的,他生前就总喜欢在她这里寻找存在感,死后也应该是一样。
叶青尧看向窗外,风铃被灯笼微弱的光晕笼罩着,缓慢温柔地摇曳,叮铃铃响着,如同在唱摇篮曲。
她忽然发觉,她这一生似乎总在送别,出生后送别母亲,长大后送别师傅和胥明宴,现在又送别周宿,仿佛注定是要孤孤单单的。
罢了。
罢了。
叶青尧闭上眼,听着周宿起灵的声音入睡。
周宿的遗体被很快送回淮江,周家已经设好灵堂白幡,周霖驭带领所有人在门外迎接。
时下正落雨,周霖驭被周礼搀扶着,死死看着雨幕里渐渐走来的队伍。
周宿的棺材就在人群中央。
他本来还抱有一丝奢望,心想这小子会不会在和自己恶作剧?可看到那棺材,看到那深沉阴森代表着死亡的颜色和形状,周霖驭一下子被抽空力气,周礼连忙搀起他下坠的身体。
看着越来越近的棺木,周霖驭面皮颤抖,忽然扔开拐杖扑上去,不顾一切想要推开棺材盖,阿金阿银连同沪颂连忙拉住他。
“老先生,让先生安息吧!”
“老先生,咱们先回家好吗!”
周霖驭踹向阿银,“你是怎么护着他的?!”
他苍老的声音嘶哑暗沉,极其愤怒:“那个女人呢!她在哪里!”
阿金知道凭着老先生的能力,一定很快就能查清楚先生的离世和叶坤道有脱不开的关系,她手忙脚乱地拿出周宿的遗信。
老爷子抢来信快速撕开,看到里头的几行字,暴怒斥吼:“放肆!”
一声滚雷适时响起,阿金阿银吓得跪倒。
周霖驭冷冷看着棺材:“你就算死了也要护着她是吗!”
那封信被他扔开,阿金阿银看清上面的字。
——问老爷子安,愿您吉祥安康。
——我的死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自作孽,请您不要迁怒任何人,
——您如果伤叶青尧分毫,我会永坠地狱畜牲道,无法转生,无法顺遂,死不瞑目。
“孽子!”
“孽子!”
周霖驭愤怒地骂完,却又倍感头痛无奈:“你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宁愿诅咒自己也要保住她?可是她呢?她会对你有一点怜惜吗?”
阿银将头压低,低声答:“老先生,先生对叶坤道从来都是心甘情愿。”
周霖驭深深叹气,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
他们周家,总是出痴情种,曾经他以为绝不会重蹈覆辙的周宿,竟然栽得最深。
这一栽,竟然把命都栽了进去。
老人伸出颤抖苍老的手,忍着哭声摸了摸棺材,如同安抚一个还年幼的孩童,疲倦伤怀地闭了闭眼。
“回家吧阿宿,我们回家。”
锁喇被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