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奎的消息没有找到,倒翻出多年前的密辛以及她身世谜团,看来周家的确迷雾重重。
叶青尧回来时,周霖驭已经在屋子里等她。
老人沉肃,持龙头拐杖坐中堂,不怒而威,那是经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独特厚重,是大家族里与生俱来睥睨弱者的傲气。
十先生立在他左右两旁,长衫黑帽穿着肃穆,院里闲杂人等已经被清空。不管是谁站在屋外往里瞧,都会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沉重气氛。
叶青尧立在门外,周霖驭淡淡一抬眼,锐利鹰眸盯住她,连同十先生也都在看她。
一介弱女子,要怎样逃得过今天?
叶青尧却勾弯唇角,闲庭信步迈入屋内,“周老先生有事?”
“你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而来?”
周霖驭盯着她唇边的笑,觉得刺眼,她明明和叶珺娅有几分神似,却又有本事让人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她。刨去那点少得可怜的神似,她的神态,说话语气,做事方式,待人接物没一点儿和叶珺娅相同。
叶珺娅绝不会在他面前出现这样近乎狂妄的一面,她总是乖巧文雅,让人想要怜惜,而眼前这个叶青尧虽然看着温软秀丽,却是剑刃,石头,冰块儿,她遇到什么样类型的人,自己就会变成什么,真是坚硬得戳也戳不进去。
叶青尧笑吟吟坐下,“老先生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虽然是个道士,但也不是神仙,猜不到的。”
沪颂有些佩服她,谁见了周霖驭不是点头哈腰伺候着?她倒好,敢用这样随意轻松的姿态和他打哑迷。完全没把周家放在眼里,没把周霖驭放在眼里,更没把他们十先生的威名放在眼里,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但她到底为什么这么自信?
周霖驭冷冷一笑:“你纵蛇咬伤周宿,他被救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求我别动你,如果不是我打昏他,现在他恐怕已经在这里护着你了。现在我有些后悔,真该让他来瞧瞧你现在的表情,让他知道死里逃生之后都想要保护的人究竟是多么冷漠无情。”
叶青尧同样笑,丝毫不因为周霖驭言语中的贬低而生气,反倒顺他的话轻叹:“周老先生真是高估你孙子了,我的冷漠无情他早领教过,却仍旧不改初衷,有时候我也会困惑不解,你们周家的人。”
她停顿了顿,笑看周霖驭:“是不是都这样没脸没皮?”
“放肆!”周霖驭的拐杖重声敲在地上,十先生等人应声而动,哪怕沪颂心里有一丝不甘愿,也不会忤逆老板的意愿,今天就要把叶青尧抓到十问堂,让她感受感受周霖驭的说一不二。
沪颂仔细观察叶青尧,都已经这种时候了,还是没在她脸上瞧见半分慌乱。
十先生快要触碰到叶青尧肩膀时,她袖子里突然窜出一条赤红眼镜蛇,爬行很快地爬到她的肩上,伸长着脖子朝他们吐红信子,那是面对危险和攻击时蛇类特有的作战准备。它的尾巴甚至也翘了起来,昂扬地盘旋在叶青尧肩上,护着她犹如护自己母亲。
沪颂复杂地看向叶青尧,她好整以暇地品着茶,不为眼前的剑拔弩张而影响。
“小小女子,竟然豢养毒蛇伤人!”周霖驭疾言厉色,忽然从中堂圈子里站起来,犀利地瞪住叶青尧。
叶青尧抬眸笑,“老先生可以养十先生为自己办事,我为什么不可以养毒蛇?天底下的理,不能都被你一个占尽吧。”
“强词夺理!”周霖驭冷斥,看向沪颂:“先灭那条毒蛇!”
“红乌。”
叶青尧轻飘地唤,红乌依依不舍地钻回她的袖子里。
叶青尧眼波流转,笑看周霖驭。
本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来的,不管是查玉奎的行踪,还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但这老头子让她有些没有耐心了。
棋到这一步,再在周家待下去也不太可能,周霖驭一定会加固密室的机关和看守人手,极有可能自己就会住进去,她还想进去查事情不会太容易,而且显然,那密室里没有玉奎的蛛丝马迹,既然没有,那就直接一点,逼问周霖驭。
叶青尧笑吟吟地和周霖驭对视,就在众人都以为她是在拖延时间,故作高深的时候,她忽然以极快速度直逼周霖驭命门。
白色衣袖翻飞,她扼住周霖驭手腕,在沪颂无法看清的速度下夺走老爷子的龙头拐杖扔开。
她伸手拔下头上簪子,顷刻间三千乌发如瀑散落,檀墨香气轻绕,以静带动。刹那,簪子锋利的一面抵在周霖驭咽喉,当洒落的发丝垂落最后几缕,一切恢复静谧,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