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白廊墙下腊梅疏影,周宿说出那句喜欢开始,叶青尧才开始明白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怪异原因。
胥明宴从前就说过,她对感情这事太过迟钝,的确,迟钝到他离开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那份情意。
受胥明宴影响,叶青尧以为世间的情爱都像他那般润物细无声,藏在细枝末节里,像每天都能晒到的太阳,像每天都能吹到的风。
但周宿和胥明宴又很不一样,哪怕他是太阳,也最烈,哪怕是风,也最汹涌。
而叶青尧不喜欢烈阳和强风,她天性淡漠,喜欢安静,不喜欢被冲击,当然也不喜欢这样强烈的感情。
刚开始的时候,叶青尧的确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在意,所以让他保持清醒,但没想到他会这样认真。
这感觉不好,她私心里只愿给胥明宴一个人喜欢,多出来的旁人,实在没必要。
周宿已经没什么期待了,就算他直白毫无保留地宣泄感情和情绪,她也不会在意。
结果如是。
叶青尧只不过淡淡看他一眼,就继续往前走,甚至将他递给她的那根拐杖扔掉,就好像他这个人和他的感情对她来说都是累赘和多余的东西,是阻拦她继续前行的障碍物。
周宿看着草丛中的树枝,它孤零零躺在那里,露水欺身,充满讽刺。一瞬间,他好像变成了那树枝,毫无价值,可以被她随便丢弃。
周宿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喜欢自己,那天她在梦魇里担心他的腿,难道是假的吗?一切都是做戏吗?是在耍弄他?
“叶青尧!”
叶青尧没兴趣理会。
周宿语气笃定:“你明明喜欢我!”
其实也不是那么笃定,他只是在用一种坚定的语气摁压心中困惑和恐惧,与其说是“揭穿”她的伪装,不如说是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安心。
叶青尧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
周宿紧了紧拳头,再也忍不住说出:“你明明连梦里都在担心着我的腿!”
这是他每天都会品味好几遍的事,早在发现叶青尧这个“秘密”后,周宿有心陪她折腾,陪她演戏,他要装着明白装糊涂,看她准备和自己强硬到什么时候,每当叶青尧冷言冷语,他虽然会被气到,但气一会儿也就过去,还会在心里安慰自己——
那有什么关系,总归她心里有我,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或者他会想——
这小道士真能装啊。
现在周宿有些不确定了,她到底真的在装,还是真的压根儿就不喜欢他?
周宿没有等来叶青尧的答案,又或者她已经给了,那漠然的背影便是。
她没有回头,渐渐走远,朝着自己选定的路而去,不为旁的风景久留,也不会为他驻足,纵使他情绪翻涌如海,如巨浪波涛,但对她来说,全都无关痛痒。
树林安静,雀鸟无声,烟雾聚散不停歇,好几分钟过去,周宿仍然枯木般的立在原地,前路已经空空如也,早就没有叶青尧身影。
她走得一无反顾,决然冷漠,再次刷新周宿认知,原来人可以无情到这样的境界,与她相比,他的薄情似乎小巫见大巫。
周宿不打算追上去了,他要尊严的。
转身,他与她背道而驰。
雷声突然而至,似乎在催促他离开得快一些。
周宿顺遂天意加快步伐,很快拉远距离。
其实也不难。
她冷漠,他薄情,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道士罢了!真以为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尊严拿给她踩吗?
可笑。
周宿的离开带来重重雨幕,窸窸窣窣树梢颤动,串起山川秀丽声响。
叶青尧走出绿色丛林,运气好,遇到附近的山洞,进去就可以避雨。
她撩起被树梢缠绕挽留的宽袖白纱,不紧不慢走进去。对于没有跟上来的周宿,分毫没有关心和在意,也绝对不会产生返回去寻找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