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后,周宿开始思考。
他周围大多数姑娘都出身显赫,有父母疼爱,有兄妹互助扶持,有强大的物质作为支撑,还有极高的社会地位。
虽然不至于一呼百应,但却绝不会遭遇叶青尧所遭遇的事,无法经历她经历过的人生,所以也做不出相同的打算。
叶青尧是冷静,从容,可她的这份冷静和从容究竟用了多少年才磨砺出来?
周宿想到她的身世,她十三岁归家却被亲人放狗咬伤赶走,从此有家不能回,只能久居深山做个道士。无父无母无庇佑,无兄无弟无关爱,两袖空空装冷清,没人为她打算,所以她了无牵挂,做任何事都愿意放手一搏,看似洒脱,其实孤单。
想清楚,想透彻后,心脏倒疼。
他握住叶青尧的手,指腹慢慢摩挲她肌肤。
叶青尧垂眸看他的手,听到他声音——
“弄疯几个人是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活该。可你干干净净,何必染一身污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让我替你出气,反正你嫌我脏,更脏点也没关系。”
“但你放心,等下次再牵你的时候。”他笑着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用双手捧住,握得紧紧且温柔。
“我会洗干净。”
仍旧是懒洋洋的语调,笑时眼眸潋滟风流,如午后困倦的猫,天然漫不经心,可叶青尧却感觉出了他的认真。
有些惊讶。
她以为周宿的回答会和胥明宴一样,批评她过于毒辣,可他却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还用“干净”这样的词汇形容她。
叶青尧看着他,难得陷入怔愣和思考。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这问题问得忽然而奇怪,但周宿没有不耐烦。
“叶青尧。”
“知道我的身世吗?”
“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对我退避三舍?以我对周先生的了解,你应该会站在叶原那边,同他一起嘲笑我,挖苦我才对。”
是啊,他那样薄情寡义,不知善意为何物,耻笑道德仁良的烂人,却在遇到这样的趣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看热闹,而是从那高台走下来。
他开始不忍心,舍不得,会心疼,想维护,甚至于开始厌恶从前的自己。
他说过的每一句刻薄话,做过的每一件败德事都成为现在接近叶青尧时加注在脊背里的镣铐,疼痛钻心,折磨精神。
他开始会觉得自己不配。
“我也想问。”周宿意味深长,同样看她:“这是为什么。”
“我还是那句老话。”叶青尧语气加重,“不要对我太上心。”
“我偏要呢。”明明手都已经在他掌心里,心却这样遥远。
周宿将她拉近,凝视她浅色瞳孔:“也像你说的那样,弄疯我?”
这个,叶青尧倒真没想过。
她虽然不喜欢周宿,但也称不上太讨厌,不过…
“你这个提议不错。”
“……”
虽然已经做好会被气到的准备,但听到预料中的答案,还是胸闷气短,就连胃部都跟着痉挛疼痛起来。冷着脸,周宿把她推出怀抱,放开她手,耍脾气似的将头转向窗外,显然不想再搭理她。
阿银瞟了一眼。
得,又开始生闷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