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驭回来的消息送到老宅子时,周宿已经陪叶青尧看完整个园林的翻建。他倒不急着回去,打算送叶青尧回屋,再跟她说几句话,时间允许的话还想陪她吃顿饭。
周老爷子虽然脾气怪,但向来随他去,周宿也就从没觉得老爷子难相处。
在他的印象里,爷爷一向很好说话。
他那样重规矩的人,定然会喜欢叶青尧。
周宿想得长远,已经在心里排演好叶青尧嫁进周家后的生活。
他不急,自然有人急。
叶青尧注意到周家派来的人眉头紧锁,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怕得罪周宿,又怕太晚回去会让老爷子不高兴,真真像热锅上的蚂蚁。
叶青尧目光移向周宿,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歪靠着身悠闲盘核桃,唇挂笑意。
“周先生还不回?”
周宿顿了顿,转头看着她。
想问她是不是很想让他走,但八成会得到肯定答案,就没有自讨没趣。
“要走。”周宿说着话,眼神却看她,视线在她美丽面庞流转,当看到她发丝里那支簪子,心情立刻有所好转,哪怕被她赶也不再那么憋闷,至少她接受了这支簪子不是吗。
转悠的这两个小时,已等到雨幕暂缓,老宅庭院深深,圆窗与白墙,她静静站在青瓦下,长旗袍似蓝海,底层水波纹跌宕,脚踝细细精致,身段啊真是如柳,撩拨这灿烂夏景,也撩拨着他本就不能平静,且愈发烫与灼的心。
这样为伊人着迷的周宿让阿银不敢轻易打扰,但周老先生确实让人闻名色变,还没有回到周家,阿银已经生理性紧张起来。
叶青尧瞧得出他们不安,看来那位周老先生果真积威已久,令人不敢造次。
“阿银,带你们先生回去。”
叶青尧发了话,阿银如蒙大赦,赶忙推周宿的轮椅,毕竟这可是叶坤道的吩咐。
他这几日已经看明白,可以不听任何人的差遣,但必须听叶坤道的,她现在是唯一能影响先生的人。
果然,叶青尧的自作主张并没有让周宿生气,周宿反倒笑得饶有兴致。
他有点喜欢,喜欢她这样直接地踏入自己的领地,参与他的事,使用他才有的特权,譬如吩咐他身边人做事,这会让周宿觉得,他们很亲近。
阿银把轮椅推远,周宿忽然让停,返回来停在叶青尧跟前,似笑非笑地瞧她一会儿,忽然说:“见完爷爷,我再来看你。”
叶青尧微微愣。
周宿的这话倒像跟喜欢的姑娘告别,有点儿依依不舍,害怕姑娘不高兴,所以特意返回来哄,特意许诺会再来瞧她,但这样的话为什么对她说?
没等叶青尧回话,周宿好心情地推着轮椅离开,这次可没让阿银碰,他不想在叶青尧面前显得没用。
这样的好心情维持一路,直到回到周家,感受到家里压抑紧绷的气氛也没有太多改变。
他早已习惯,老爷子在的时候家里都这样,似乎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在胸口,不敢喘匀似的。
周宿是放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要什么都能被满足。
别人眼里不好相与的周老爷子,在周宿眼里倒是个还算慈祥的老头,至少他是这样认为。
但在进正厅前,周宿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的腿。
爷爷虽然对他宽容,可对别人却冷酷无情,这一点周宿心里门儿清。如果让他知道这腿变成这样,或多或少和叶青尧有关系,一定不会喜欢她。
“等会儿进去不该说的别说,我的腿是我自己喝醉摔进湖里弄坏的,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知道了吗?”
周宿语气冷肃,阿银连忙称是,心里对叶青尧的敬畏又更深一层。看来先生是真上心了,竟然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么想维护一个人,也意味着叶坤道对他来说很重要。
“走吧,去瞧瞧老头子。”
阿银可做不到周宿这么言笑晏晏轻松,紧绷着身体跟在他轮椅后面。
周霖驭喝完今天的第五杯茶时,终于听到周宿散漫不正经的声音,“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爷孙俩说话一直都这样,周宿在老爷子面前从来不讲什么规矩,整个周家也只有他能有这个待遇,这是周霖驭无条件的纵容。
周霖驭抬眼,瞧见周宿坐轮椅而来。
有些日子没见,他清瘦许多,肤色白得不太健康,周身笼着一层浅淡病气,但心情仿佛不错的样子,应当是刚从那姑娘那里回来,心里得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