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这两个字,光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让他感到不自在——然而不是不好的那种不自在;他的手心发暖,心跳得快,这种感觉陌生,感觉不像平常的自己。
多奇怪,他和她吃过许多餐饭,看过许多场电影,在超市的货架前讨论买什么牌子的零食,经历过异国他乡的云晴雨雪,日升日落。
……却偏偏没有真正的约会过。
所以邀约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这个周末,你有没有空?”
权澍挑了挑眉:“周末你的画展要开幕。”
容照景哑然。他全然忘了这件事,手往额头上捂了捂:“……确实,是这周六。”
权澍看他像看着傻子。容照景连忙补救:“那周日呢?周日下午?那天会场关的早些,我白天去露个面,下午就能走开。我看到……看到杂志上写,有不错的奶茶店新开,想去看看。”
这句话到了权澍的耳朵里,就是向来热心工作的容照景要为了一杯奶茶迟到早退。如此匪夷所思,她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奶茶了?”
“……就最近。”容照景胡乱编造道,又说:“那说好了,你把周日下午空出来。”
权澍不知道为什么喝杯奶茶需要半天时间,但还是应下:“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
说完这些,她走回床边坐下,看容照景的眼神是礼貌的征询,意思是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照景反应过来,连忙道了晚安,离开的时候几乎同手同脚。身后权澍的卧房房门阖上,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慢慢挪动脚步,容照景往走廊另一头自己的卧房走。一边走他一边笑话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邀人约会,还不如现在的中学男生做的自然。
毕竟他的性子从来被动,从小到大只对画画上心,因此平时与人相处,总是要靠旁的人先靠上来。从前宋丛雪是这样,结婚也是权澍先提起才成行。主动要去和谁做些什么,这可能也算是第一回。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约会应该也一样。说不定这样来个十次八次,他也能鼓起勇气牵一回权澍的手呢?
容照景这么想着,走过空无一人,只安静点灯的走廊。
权家的宅子大而人少,除了当家的权澍,就只剩一个顶着丈夫名头的自己。夜深时多数佣人会去侧旁的小楼睡,让别墅的主宅显得相当空荡安静。
待他径过二楼的会客厅,容照景的脚步停了停,推开了客厅的双开门。
今日是满月,就算客厅里没有灯火,也能看清里面的物事轮廓。容照景走进去,随手倚着一把高背椅,抬头看一副挂在壁炉上的画。
那幅画是他的作品,名叫夜港渔女。作为擅于用色的画家,他在那副油画里只用了黑白调子,画中是风浪大雨中颠簸的渔船。一名裹着头巾的年轻渔女头顶着渔船白得刺眼的探照灯,一手扶着桅杆,一手紧紧攥着手里刚收获的网子,看着画外的人像看着镜头,眼神坚定。
这幅画他画得用心,也相当满意。但他作画时才十多岁,笔法总归有许多缺点破绽。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幅画最终拍卖到了千万之贵。彼时他不知道买家是谁,是待到搬进了权澍家,才看见客厅最显眼处摆着它。
想来权澍说自小便爱他的画,也是实打实不作伪的真心话。就算到了现在,权澍不常在家里办派对会客,也会时常在这里久坐,静静看着。
容照景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嘴角忍不住挂上笑容,在回去卧室的路上想,不知道权澍喜欢什么口味的奶茶?
要是她喜欢许多口味,他就把它们全部买来给她。
……
那天晚上权澍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早起了,看见手机上严深请病假的消息,心脏直直地往下沉。
司机接她去走今天的日程,七点飞京市,下午三点再飞回来。回来之后要去集团总部开会,等车停在大厦门前,暮色都已经起了。
权澍把西装外套往肩上一披,从车里探出身的样子活像哪里的模特。只是她刚在车外站定了,便看见一旁停着的车。
——迈凯轮,明黄色。
她眯了眯眼睛,面不改色,向旋转门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