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世烧尽了茶叶,回身捏起那只建盏,再次对着光欣赏了片刻,在手心里掂了掂,扬手扔进了湖中。
江延世再打开一只匣子,将几根红绸扔进火盆里。
看着火盆中跳动的火焰,呆了好一会儿。
李文山早就步入轮回了吧,那个憨厚少年,他很喜欢他,好象,没人不喜欢他,他曾经忧虑过,外甥肖舅,要是他的孩子象李文山那样憨头憨脑,他有点儿发愁……
江延世笑的眼泪横流。
再一只匣子,是一枚小章,宜静宜缓。
江延世转着那枚小章,看了好大一会儿,袖入袖中。
这枚小章,他是要带走的。
他已经选好了墓地,就在独乐冈后山,他站着吹笛声的地方,山风飒飒,清静空旷,他很喜欢。
他的身后事,她必定能随他心意。
箱子里已经空了。
江延世往后,靠在靠枕上,望着已经西沉的落日,心情平和,又是一天过去了。
阿娘常怜他孤苦,他并不觉得。
至少,他爱过,一直爱着。
她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她杀了三皇子,杀了二皇子,杀了至高无上的那位,杀了姑母,杀了太子,以及自己……
她算无遗策,狠辣果决……
她越来越让他骄傲,他从来没错看过她。
江延世想的笑起来。
她真是让他能昂着头骄傲。
这就是他爱的人!
江延世晃着脚,愉快的笑着。
甚至她选择了秦王,那位始终温润如玉的男人,他一样欣赏和佩服她的眼光、她的决断。
秦王程曦,确实是她这样的天纵之才,最好的选择。程曦能给她的,他给不了。
这就是他爱的人啊!
他跟阿娘不一样,他不孤苦,他只是很遗憾,那无数他想和她分享的美好,都成了灰烬……
江延世眯眼看着就要没入青黑围墙之下的红圆落日。
长河落日圆。
眼前的落日,很象他调度钱粮那时,在北地看到的落日,这青黑的围墙,是草原上青黑的河水。
那一片白山黑水。
江延世慢慢叹出一口气。
那是他最艰难也最昂扬,心情最差也是最好的一段日子。
他对着每一个运送粮草的地点,一个地点一个地点连起来,推算着关铨的布局,想象着蚕食和绞杀,兴奋的非得喝点酒不可。
那些污秽和泥泞,但凡阻拦了粮草和大军的,他必定利刃挥下,丝毫不考虑其它,大敌当前,只有家国。
污秽和泥泞太多了,太多太多!
他无数次想着,等到太子登基,他一定请下圣命,从北到南,一团一团的清理那些令人恶心的污秽,清理的干干净净!
他对着白山黑水,发过誓愿。
以后……
有她呢,她肯定清理得比他更好,他对着白山黑水发过的誓愿,不会成空。
……
金乌沉落,月亮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