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凛在最后一刻把自己送进了生态舱,爆炸掀起的浪把他甩出很远。他的脑袋在冲击中撞上了内部舱体,最后的意识消失在无尽黑暗。
与此同时,一艘不期而遇的星舰出现在行星带的附近。“纯钧号”母舰里的扫描仪发出滴滴的警报,光屏之上,黄色的波纹以小行星带为中心向外辐射。
半个小时后,陆行知下令将这个“意外”捕捞到的生态舱送进自己的专属医疗舱,见多识广的人工智能第一次不知所措,报错的红条疯狂闪烁,警告的声音不绝于耳。
喻凛的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过分开发与使用的精神力岌岌可危,精神网因爆炸受损严重,意识也陷入了崩溃边缘。
陆行知站在生态舱旁,听着AI的报告,喃喃自语道:“还真是捡了个不小的麻烦。”
……
五天后,军委以在跃迁时指挥不利,导致舰队中部分机甲意外爆炸为由,将德雷斯调任至军事战略委员会,前往第三星系参与战略研讨与决策咨询工作。
德雷斯在会上与几个高层大吵一架,最后被陆行知亲自安抚,并妥善地送出了会议室。
而第一军校的实验室中,陆鹤川还在一如既往地处理着繁复的研究工作,直到被终端上弹出的一条新闻吸引了注意。
他这几日神思不定,大概是因为边境的战事结束,按照时间推算,也差不多到了喻凛回来的时候。他想起那人离开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还会来第一军校找他,即使清楚喻凛说这话时或许并不夹杂任何特殊的情感,但陆鹤川不免还是心乱如麻。
看到那句“机甲群爆炸”,陆鹤川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更是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瞬间漫过他的脖颈,淹没了他的鼻腔。
身体的血液凝滞,肌肉都仿佛被冻僵了一般,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他试图理清思绪,分辨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从何而来,但大脑却一片混乱,如同被迷雾笼罩。
陆鹤川死死地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慌乱地去翻终端里的联络方式,但在近乎亲昵的半年中,喻凛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联络到他的途径。
陆鹤川下意识地骂了一句脏话,短暂地思考后,又给陆行知发去了通讯。
忙音,未接通。
这样的情况在他人生的前二十五年里出现过太多次,可这一次他却格外地焦躁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他的终端收到了一条讯息。
点开之后,上面是一份体检报告,检查时间是星历338年,而落款则是顾明绪的签名。
【陆鹤川,想必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姓顾,也就是你上上上届隔壁学院的学长吧,至于顾明绪,她是上上上……算了,不知道多少届的学姐。
发给你的照片,是顾明绪在11年前为云岭基因组研究所的一个实验品做的体检,出于某些原因,他目前生命垂危,且很有可能会死在一些奇怪的理由之下。我出于长辈的遗愿和某些特殊的不是很想说的恩情,想请你帮忙让我与你的父亲见上一面,让我劝劝你爸帮我救他。
现在也只有我有办法能救他。
你父亲三年前在他去向决定的讨论中舌战群儒力挽狂澜,我想应该也是十分愿意救他一命。
而你一看就是一个外冷心热的好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了帮帮忙!】
陆鹤川看着这一串文字,第一个反应是:到了这个年代,还有人会玩这种老掉牙的诈骗吗?
他的终端信息很好获得,机甲相关的期刊上,随手一查就找到。
可是这条讯息上没有任何的诉求,只是想要见陆行知一面。陆鹤川把体检报告放大,“顾明绪”这个名字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他恍然之间想起了陆行知与巴克利在书房中的对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联络上了发送这条讯息的人。
简短沟通之后,陆鹤川和他约在了第一军校图书馆下的咖啡店见面。
顾云深的打扮独具特色,黑色的T恤外罩着一件宽松的哑光皮夹克,下身是随性的破洞牛仔裤,脚上还蹬着一双马术靴。脖颈间的音色项链在阳光下反着光,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羁,瞧着一点都不像在实验室里搞基因研究的,反倒像是流连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
但陆鹤川却不以为意,只是撩起眼皮,看着他拉开椅子坐下,说:“你的讯息是什么意思?”
顾云深开门见山:“我只能和你说说我知道的事,不一定完全正确,但大差不离。他是当年基因组研究所秘密研究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实验品,但仍旧是失败品。”
“他的各项身体机能远超常人,情感感知却极其匮乏。你说你和他相处过,应该能感觉到吧?”
陆鹤川一顿,几秒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是。”
“现在的情况是,上面大部分人因为他这点‘异样’,担心他未来失控,造成无法估计的损害,所以想要将他‘销毁’。但是我姑姑研究多年,试图修复他被改造的基因,现在所有的实验数据与结果都在我这。”顾云深点了点桌子,把终端上的图片发送给了陆鹤川,“还有这个系统,也是我当年为了矫正他的情感感知研究的。”
“理论上有较高的可行率,不过风险也很大,毕竟当年还有一条诊断上说他具有极高的攻击性,谁也不能保证把他的意识拉入这个半成品系统里会有什么后果。但这是唯一的方法,他救过我一次,所以我也想救他。”
陆鹤川垂下眼帘,盯着那张图片看了许久。
“为什么找到我。”陆鹤川说,“你既然能知道这些动向,直接联系陆行知应该不难?”
顾云深一愣,没想到陆鹤川早就发现了这点破绽。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才说:“咳,虽然陆上将有袒护过他的行为,但据说上将不近人情,我怕说不通。而之前他回首都星的时候,我……那个啥过他的行踪,你是他在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姑姑,唯一一个愿意接近的人。”
“所以我想……你应该会愿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