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不让尘凌空而起,云宿足间一点,握住剑柄,径直刺下。
长剑没入心脏,路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最后的挣扎与绝望:“你骗我……为什么不让我活下去……”
云宿把不让尘刺得更深了一些,俯身传音道:“蠢货——”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怎么生剐了你的黑心烂肺,才能消我所受之苦。”
第125章第125章
大殿中一片寂静,唯有殿外风声呼啸,似是在低声哀鸣。
燕渡山看了眼已经失去生气的路椎,面色如常地说道:“云宿,处理干净吧。”
云宿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将不让尘从路椎的胸口中拔出,甩开剑刃上的血,收入鞘中。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股劲风便将地上残留的血渍卷起,顷刻之间化作尘埃。
此刻,萧靖岚才缓缓开口:“此事到此为止。诸位若对今日之事仍有疑虑,万相宗随时恭候再议。”
灵霄派的掌门老道面无表情,却也皆深知事已至此纠缠已是无益,他冷冷地拱手作揖,随后拂袖而去。其他长老见状也纷纷起身跟随,季别风应着萧靖岚的指示带着梁逸前去迎客岛落脚,整个大殿登时空荡起来,只剩下了云宿、燕渡山与萧靖岚三人。
萧靖岚从主位上起身,走到云宿面前,说道:“这事你做得不错。如今恶徒已死,日后你便随破军安心修行,不必再受此等烦恼。”
云宿神色淡然,俯身恭敬地说道:“还要多谢宗主愿意信我,同意了我的计策。”
萧靖岚摆了摆手,说道:“回去歇息吧。”
云宿抬头看了燕渡山一眼,得到他的首肯之后,便拱手告退,转身走出大殿。黑压压的寒风扑面而来,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天边的月亮半隐在乌云之后,在殿前的空旷出投下一片阴影。
云宿没有御剑离去,只是缓缓地走下台阶,穿行在深沉的夜色之下。识海里老实待着的喻凛也没有催他,无声地陪他走过了一段漫长的下山青石阶。
上辈子他死的时候,满腔悲愤,后来得知自己的命运为人掌控,才觉得自己的身上满是别人赋予的枷锁。他不断地想要挣脱束缚,挣脱既定的命运与不堪回首的往事,可直到这一刻,喻凛替他杀死了445,他亲手捅穿了路椎的胸膛,他终于可以迎来真正的解脱。
可他的内心竟还如此的迷茫与空虚。
云宿脚踩着石阶上的枯枝,一步步地向下蹦,小声说道:【……师娘,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喻凛疑惑地问:【我不懂,你大仇得报,为什么会想哭?】
云宿说道:【大概想起前世付出过的真情,毕竟从最开始,我确实是真心相待,现在想来那些光景都如南柯一梦,所有都似错付了一般,莫名地就觉得眼酸。但如今路椎已死,我应该是要笑的。】
喻凛仍然不太理解。他从前就觉得常人的情绪复杂得过分,喜极时会泣、怒极时反笑、爱极时生恨、悲极时来愤,他就好像是一个三岁懵懂孩童初识字,搞懂了读音,便要学笔画,搞懂了笔画,便要学笔顺。但人的感情又不似说文解字,条条都能说出个章程,只能在与旁人的相处中渐渐摸索。
【那你便随心而动吧。】喻凛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反应,我都不会笑话你。哪怕你这时边哭边笑、涕泗横流,我也只能顶着这么个身体回去浮雪殿见燕渡山了。】
不知为何,听了他这句话,云宿反而笑出了声来。
【我原以为报仇以后除了畅快便是空虚,因为唯一的目标已经实现,好像再没什么指望。但转念一想,其实还是有的,你先前说想见我登程大道,我不会食言。】
云宿说完,便召出不让尘。
银蓝色的剑身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回旋而上,云宿跳上剑身御剑飞离万相宗主山,又在寒江春屿的半空中化为豹身,乘风坠落北面的雪坡。
喻凛这时才知道,他先前在雪地里撒过的那些欢都算保守。云宿玩闹起来一蹦能有三尺高,吼一声就是无尽的回荡,山顶的雪团被震得簌簌滚落,没一会就被他一爪拍了个稀碎。
北坡的坡势陡,云宿纵身从高处一跃,撞进雪里,向下滚了一圈又一圈,喻凛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好似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脑浆都要摇晃匀了。等到云宿玩累了把身体的控制权给了他,自己回到识海中休息去了,喻凛仍觉得脑袋晕眩得过分。
他踉跄地回到浮雪殿,刚进了庭院,便见燕渡山从正殿中走出,原本平静的面色在瞧了他一眼后,登时沉了下去。
喻凛:“?”
他刚哄好了一个,怎么还有另一个等着他。
喻凛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嗫嚅了一下正思考怎么开口,就听见燕渡山说:“这般结局,是你想要的吗?”
喻凛犹豫了一会,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不远万里去寻梁逸,还帮我说服了萧靖岚。”
提到萧靖岚,燕渡山的脸又沉了几分,冷冷地说道:“你白日时若说要入水牢,我不可能……”
话未说完,便被喻凛打断了:“我错了。”
他抬手勾了勾燕渡山的袖子,撒娇似的晃了晃,又撩起眼皮无辜地同他对视:“我不该瞒你,不该以身犯险,别生气啦。”
燕渡山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舒也不是,咽也不是。
喻凛的手指趁着他失神的空挡,拨开他的袖子钻了进去,勾住了他的手指。
“忙了一晚上,困死了,进去睡觉吧,好不好?”他压轻了声音,在燕渡山的耳边说道,“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也没什么事,下次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