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知道什么时候该闪躲,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掠夺敌方的精神网。好像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所有的行动都已经印刻在了身体的最深处,成为了一种本能。就算记忆被磨灭,也无法消弭。
林柏野闻言眉头微皱,显然不相信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说辞,但以他虚弱的身体状况,应父应母确实也不可能让他学习这些。
他想起自己推开观察室大门的那一刻,远远地听见机甲舱里传出的慵懒嗓音,脚步都不由地顿了一顿。
“精神力太差,控制程度很差,很快就会被接管。”
机甲在茫茫太空战场上掠过的残影,泛着诡异红光的光刀将敌机斩落的画面和这句冷淡的评价融在了一起,如利刃般刺入他的胸膛,漫开一阵酥麻的电流。
整整一场战斗,他站在观察室的光屏前面看得一清二楚。
银蓝色的机甲轻松自如,行云流水般穿梭在预备二卫的阵型中。每一个攻击的动作都精准无比,仿佛操纵机甲的那个人天生就该坐在驾驶舱里。
但事实上,应羡只是一个身患疾病的、在首都星受众人拥趸长大的、被娇宠惯了的少爷。
“天赋异禀?”林柏野沉声说道,“回去之后让Echo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下次不要再随便介入驻军的训练。”
喻凛埋在他的肩上无辜地眨了眨,敷衍地应道:“哦。”
他的不以为意让林柏野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噔噔地响,每一步都带着压抑的情绪。
如果放在几天前,林柏野或许不会继续说下去,但大概是今天被那场训练莫名地软化了态度,他还是克制地说道:“应羡,我希望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遵守要塞的规章。这样的事下不为例——”
“一来,邹恺他们会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受到惩罚。二来……”林柏野停顿了一下,语气生硬、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身体受不住高强度的训练,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不一定能及时赶到,更没办法和你父亲交代。”
喻凛的眸光微微闪动,许久之后,他埋在林柏野的背上闷闷地“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仿佛有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浮在了心头。
喻凛的胸膛密不可分地贴在林柏野起伏的坚实后背,余光睨着他逐渐泛起红意的耳垂。呼吸之间,他仿佛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心跳的节奏,如同鼓点一般,在耳边低语。
喻凛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听到自己的心跳都要与这道鼓点交织在一起,起此彼伏,不分彼此,连呼吸都要同步起来。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陌生。
但又莫名地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有的人虽然嘴上冷淡,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让他不由地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和梦里的那个人。
喻凛的世界一向很小。即使没了记忆,性格总归不会差了太多。能这样频繁出现的,不可能是完全不重要的无关人士。
到了家里,林柏野把喻凛放在沙发上,示意家居机器人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喻凛乖巧得像个玩偶,任Echo的机械手臂从头到脚地对他来回摆弄,懒散耷拉着的眼越过机器人的肩膀,瞥见在旁边没站多久的林柏野又要转身离开。
“你不打算留下来陪我吗?”喻凛的声音在历经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狡黠与调侃。
林柏野身形一顿,偏过头,说道:“我还有事。”
话落,就离开了客厅,走进了主卧里。
喻凛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瞧着他坐在了书桌前,埋首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Echo为他做完了全身检查,仔仔细细地报告了他的身体状况。他的头晕主要来自于大脑供血不足,神经系统也出现过短暂的失调,本就苍白的皮肤带了点青,急剧的代谢导致了极度的疲惫与虚弱,更不要说一直游离在正常范围外的各项指标。
如果壳子里待的不是喻凛,而是应羡本人,恐怕早就昏厥了过去。
“应少爷,我的建议是给您一针营养剂,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机器人说道,“以及您以后还是尽量不要驾驶机甲了。”
“先等一等。”
喻凛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晃荡了起来,踱步到了主卧门口。
他的脚步压得很轻,像一只准备偷腥的猫,一直走到了林柏野的身后,后者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的接近。
“什么事?”林柏野回头看向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
喻凛望向他桌上写了一半的纸,似乎是什么情况说明的报告。
“你在写什么?”喻凛好奇地问。
林柏野的身形一动,不着痕迹地阻挡住了喻凛探寻的目光,显然没打算告诉他。
不想,眼尖的某人已经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字样。
“‘……私自允许应羡参与预备队训练的决定违反了赫坦要塞的规定与程序’,”喻凛喃喃地念道,“你在写什么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