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觉得自己惨笑了一声,但事实上,他只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想:我不敢上天堂,因为无颜面对我的妻子,我甘愿下地狱,因为大概只有在那里,才能再次见到我的孩子。
“好吧。”
乌鸦点了点头。
什么好吧?
狱警有些疑惑。
“你有什么未尽之事?我能听到你灵魂深处发出的不甘坳哭。”
狱警的眼睛亮了亮。
你能为我报仇吗?他问。
“那要看你能付出什么。”
我只有这副残躯,还有来生。
“你要找谁报仇?”
我要杀了小丑,我明明按照他所说的做了,我帮他离开了阿卡姆,可他还是杀了我的孩子。
狱警紧闭的眼角留下一滴泪,渗入身下有些泛黄的白床单。
“和魔鬼做交易,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打算,要知道,魔鬼总是会骗人的。”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我可以帮你报仇。作为交换,你不再有来生,要杀人,就要付出你的灵魂。你愿意吗?下一次新生也许你会有新的妻子,孩子。”
我愿意,我不要来生,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我愿意!
“和我签订契约吧,付出你的残躯和灵魂,让愚弄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你会不会也骗我?
“这就是契约的必要性。”
好,我签!
在他的注视下,窗外的乌鸦像是忽然无视窗玻璃的阻隔,直接飞进了病房。
它站在已经濒临死亡的狱警床头的位置,轻巧地跳上他的额头,低头用鸟喙啄了他眉心一下,被他啄过的地方立刻渗出一粒血珠。
乌鸦用爪子将血珠蹭开。
狱警的眼睛睁得很大,想要努力看清正站在他额头俯视着他的乌鸦,他的大张着嘴,反向拱起腰部,胸腔位置高高顶起一阵子,最后颓然地彻底瘫软在了病床上。
连接在他身上的监测仪滴滴乱叫了一会儿后,终于变成一阵平直的长音。
监控室的值班医生被刺耳的警报声吓醒,看了病房号一眼后,立刻跳起来往那里跑。
那个自杀的狱警是他的朋友,阿卡姆监狱的工作其实非常辛苦,而且相当危险,每一个病患都是哥谭的心腹大患,为这样的人治疗,风险实在不小,除了有被犯人影响,也变成对社会危害性极高的精神病罪犯之外,还有可能因为长期压抑的气氛和生活而自己患上精神病。因此,在这种工作环境里,能找到一个可以谈天说地吹牛皮的同事真的很不容易。
因为关心他的安危,医生甚至都忘记了戈登警长说过,病人一醒就要立刻通知警局。
推开房门,就看到他的狱警朋友已经醒了,他脸色青白,神情颓丧,正在从身上一个个拔监测仪器贴片。
原来心电监测是被他自己拔掉的。医生松了口气,走过去制止了他继续拔输液管的动作。
“别折腾了,你才刚醒,还有勇气再死一次吗?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有种?”医生半开玩笑半抱怨地说。
“我没事了。”正使用着狱警身体的阿加雷斯说。
“虽然咱们俩关系很铁,但戈登局长交代过的,你醒了得通知他,哎,兄弟,想开点吧……”
医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要拨通戈登局长的电话,余光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狱警正用金棕色的竖瞳看着他。
医生继续按着屏幕上的键盘,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再转过头和狱警对视的时候,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爬上他的脖颈,他的身体变得僵硬,思维也开始变得朦胧。
“不,你谁都不会通知,这里很好,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金棕色竖瞳的主人看着他说。
“是……是的……我,我来查房,一切正常……”
医生喃喃说着,将刚拨通的电话按掉放回口袋,慢慢转身,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