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眉梢微挑:“可万一有人跳得胜过我,把我比下去了呢?”
时微明沉思片刻,如实道:“不会。”
进入决赛的五人中,单论舞艺,的确没有人胜过她。
从前,簌簌总想要万人的掌声,如今虽然只得到一个人的信任,竟也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当当。
细思来,时微明好像从未否定过她。
酒坛渐空,圆亭外却落下点点细雨,半透明的线帘将二人与外界隔绝开来。簌簌故意喊了声冷,旋即便被时微明拥入怀中。
她坐在男人膝头,倚着那无味无尘的胸膛,将最后一杯酒举至他唇边:“时道君到底醉了没有?”
事实上,时微明的酒量并不好,只是从不上脸罢了。
日夜执念的人近在咫尺,若是情丝未断,定要诉尽衷肠。可眼下,他除了握紧那白玉般的细腕,再不知应当如何。
容簌簌死后,他便患了心疾,酒后尤甚。
两百年来,这痛意时而绵密如针刺,时而若沉重若斧凿。起初,他将之归因于失信于人的愧悔,后来只当是道心有瑕的罪罚,可如今,只是与她对视,竟也会觉得痛。
虽不知缘由,但簌簌已同他生分数日,今夜为何又突然亲近起来?是利用,还是心虚?
少女不知他心中所想,软声嗔怪道:“时道君又弄疼我了。”
黑夜丝毫不影响他视物,连酒盏边沿残留的胭脂痕都看得一清二楚。裙衫轻薄艳若桃李,一颦一笑都像幻梦里引人堕落的鬼魅。
时微明接过银杯,将余酒急急饮下——这一次,她想对他用釉里青还是釉里红?
簌簌用簌袖替他擦拭净唇角酒液,莫名追忆起来:“三年前我刚化形时,还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半残废。阁里人都说我擅舞,其实不过是为求生一点点逼出来的。”
“不过我可能的确有些天赋,道术法诀记不住,但只需跟一遍舞谱便能背下十之八九。”她歪过头冲他笑,却掩盖不住眼底的落寞,“道君知道我是怎么学会吸取精气的吗?”
时微明劝慰道:“不想说也无妨。”
簌簌摇摇头,铁了心今夜要同他见个分晓,继续道:“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某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想碰我,反倒栽了跟头,好在阁主力保,我才免受牢狱之灾。”
她仰头望他:“道君会觉得我脏吗?”
花香沁鼻,时微明只觉得心口愈疼,再次攥住她的手:“不会。”
簌簌又问:“若我当真杀了人,道君会对我冷落吗?”
他启唇,仍道:“不会。”
“少用假话哄我。”
“真的。”
夜气微寒,簌簌在他怀中,丝毫不觉得冷:“旁人贪花恋酒,道君执迷的是什么呢?”
掌心的触感柔软细腻,时微明不假思索:“你。”
两百年的岁月不曾在少女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却将他的灵台道心侵染殆尽。
话入正题,簌簌不自主攥紧手心,直截了当问:“我近日也听了些许有关道君的过往,您执迷于我,是因我与落稽山前任山主——容簌簌容貌相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