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是长叹一声。
青妩和宣灵对视一眼,宣灵立刻撤回要去敲门的步子,拉着青妩一道后撤,躲到了一个老榕树的后面。
房里人没有察觉,交谈仍在继续。
接着是一道粗中带细的男人声线,应当就是罗敬中的声音。
他也跟着叹气,但是却又是在安慰妻子,“不过咱们也不必这么悲观,毕竟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是?”
罗夫人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五天过去,怎么就像是变了天似的?”
从二人的对话,青妩已经隐约猜到了具体的消息。
景立遇险,定是凶多吉少。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却因为太用力,而眼眶通红。
她伸手捂住嘴巴,噤声,继续听下去。
罗敬中说:“夫人知道,我是不愿意趟这一滩浑水的,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指挥,这同州城的公事我插不上手,王爷来找我借人,我也婉拒了,最后只答应将王妃留下,好好照顾。”
“那晚我要去漳州换防,正好和王爷同路,我们便并行了一段路,正好到了普安县门口。”
“我预备和他就此分别,却没想到忽然冲上来一伙灾民,他们上来就抢我们身上的东西,各个蓬头垢面。底下的兵没有分寸,听到近日匪寇作乱,还以为他们也是,一时出手重了些,不小心打伤了一个,跌坐在地。”
“竟然没有一个人伸手扶他,跌在地上的那个很快被人踩在脚底,像个蚂蚁一样碾压……若非王爷出手相救,怕是直接被踩死了……”
罗夫人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罗敬中说:“都是些难民罢了。”
“难民?”罗夫人不敢相信,“不是说已经建立了难民所,怎么还会有难民?”
提到这里,罗敬中便有些愧疚,说:“当初我本是禁军首领,却因为曾是楚王麾下,便被不分青红皂白的贬至西南,当了一个小小厢军都指挥,后来又被知府,杜鹏打压排挤,便想着,再也不过问政事,只一心在军营里连我的兵。”
“这次涝灾,皇帝派人发了三次抚恤银,我只希望他们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昧下这么多银子,不想我还是低估了他们啊。”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他们最后拿了多少钱赈灾吗?”
罗夫人摇了摇头,“多少?”
罗敬中说:“七百两。”
这回,不止罗夫人,就连树后面的青妩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这点子银子,竟是连抚恤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不仅不给银子,就连筹建的粥棚和难民所都是用茅草混的泥沙,盖出来的房子甚不坚固,前几日一场大雨,瘫了许多……”
罗夫人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他们,他们怎么敢?”
罗敬中说:“前阵子劫匪横行,不过是都推到劫匪身上。只是,你可知那劫匪是谁安排的?”
罗夫人听他这般问,不由得疑惑,“莫非不是难民不成?”
罗敬中说:“是王爷。他安排人将那群杂碎昧下的钱粮偷回来,又悄悄分发给各家各户,后来闹大了,谭正清亲自带兵去剿匪,王爷怕暴露身份,一路快马加鞭回城,却在半路上……”
他说着,声音都有些发哑,后半句话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好在最后理智还在,他收敛好酸楚,叮嘱妻子,“总之,这件事先别告诉王妃,我还会继续派人找的。”
谁知妻子却没有动静,愣愣的盯着窗外。
他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树下的女子眼眶噙泪,不是青妩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