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馀霏摇头,不过仍是问瞭几个问题。
“现在还没有融合,沉盈月就已经知道瞭。融合之后瞒过所有人,能做到吗?”
谭千觅垂眸,神思漫步于缠绕的线之间。
“可以试试。”
“被当作能源使用,自此以后再无自由,苦闷,孤独,无人理解。能做到吗?”
谭千觅仍是答:“可以试试。”
莫馀霏再问:“半数人活在无知中,半数人活在痛苦中,能做到吗?”
被控制著去拉缰绳的那部分人,意识仍在,隻是眼睁睁看著自己身不由己。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谓能帮助人类点亮种群烛火的荣誉,不过聊聊,抵不过分毫的空荡、寂寞与苦闷。
谭千觅不答,莫馀霏继续问:“你在外面,我在裡面,真真正正的天各两方,而以后还有数不清的岁月,能做到吗?”
“不能。”
莫馀霏摸摸她的头发,她知道谭千觅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个答案。
隻是……有些沮丧而已。
她知道她的千觅,遇事时总是绝对冷静、中立的,隻是在遇到一些微茫到不可察觉的小事时,始终平静的海面才会掀起阵阵浪花。
例如窗外那不甚明媚的日光。
“四月瞭。”谭千觅果然道。
莫馀霏点头,“春天已经来到,夏天马上会来。”
谭千觅于是也点头。
她说:“牺牲一半的人,并葬送他们的未来,这不公平。”
“牺牲未来所有人的自由,让并不自由的我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这不理智。”
“那要怎麽办呢?”莫馀霏放轻声音,似问似叹。
谭千觅重複,“是啊,那要怎麽办呢。”
这一天晚上,也就是她们从沉盈月那裡回来的第二天。
新历四年,四月十七日。
睡前,谭千觅将灯关瞭,此前她夜裡都需点灯。
莫馀霏瞧见,没有阻止,默默将窗帘拉开瞭。
月光透过窗纱,轻柔地拂过她们的面颊,赋予这片漆黑之地天还会亮的希望。
因为它的光来自更长久、更炙热的地方,那是这个星球上一切光明的来源。
它偷走瞭太阳一部分的光。
兴许是潜藏时被人发觉,这光便偷得不够完整,落下时成瞭银色。
而这银色,到瞭眼睛中,则成瞭更深邃、也更複杂的光。
莫馀霏不自觉被谭千觅的眼睛吸引。
谭千觅不知道的是,不仅仅她喜欢莫馀霏那双容貌姣好的眼睛,莫馀霏对她那自认为无神、单调的眼睛也痴迷有加。
无论是专注看人,还是悠闲出神,哪怕是沉入深沉思想时,她的眼睛都如同一本複杂、晦涩却精彩、坎坷、引人入胜的书一般,令莫馀霏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