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见他坚决,只好由他进去。
屋内寂静,纪渊眼见李屹来了,将自己的怒气稍微收敛了些,却发现向来礼数周全的翰林学士,居然一进屋就跪下,直挺挺地问道:
&ldo;皇上可知,谢大人正在南林?&rdo;
一言惊呆众人,纪渊下意识否认,却叫李屹也有些摇摆不定。他今日下午出行视察时,隐约从一众难民身影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众人推搡,他再定睛却又没了。他知道谢霖正在南方,却不知具体在哪里,一个身影搅得他心慌,于是立即前来面圣。
李屹将所见之事告诉纪渊,男人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立即派人前去沪州探查,再去清查难民之中有没有谢霖。
&ldo;谢霖此时应该在沪州……&rdo;
侍卫行动很快,虽没找到人,却寻到了马,那匹相熟的棕马被拴在城外树林里,马上还放着一包裹,简单两口干粮,和一只喝尽了的水壶。
纪渊一眼就认出那是谢霖常用的行李,物件粗糙,一看就是仓促出行,他的心揪了起来,深吸两口气平稳呼吸:&ldo;朕亲自去找。&rdo;
谢霖意识回笼时只觉浑身酸软,头痛欲裂,胸口挣扎呼吸,却仍有窒息之感,沉甸甸的被子压在身上,闷出一身汗来,他轻微挣扎,手臂伸了出来,却察觉到有人握住手腕,接着一只手臂托着肩颈带进人怀里。
身后胸膛温热,谢霖尚未睁眼,听到那人在他耳边轻声道:&ldo;你总算醒了。&rdo;
接着有水喂在嘴边,温热的液体疏通全身,窒息之感稍微和缓,他这才清醒过来,睁眼看到周围环境,下人们都垂着头候在一旁,虽看不到身后人是谁,可那熟悉的清松香却暴露无遗。
&ldo;你睡了两天,高热不退,今晚总算是落汗了。&rdo;
纪渊轻声说着,缓缓将人放回床上,谢霖想起他缘何赶来南林,立即仔细的将纪渊看了个遍,问道:&ldo;那洪水可有伤到你?&rdo;
话音落了,得了纪渊笑吟吟地摇头,又转了一圈给他展示。
&ldo;我很好,腿伤也全好了。&rdo;
说着,纪渊蹦了两下,为谢霖展示他已痊愈,因着谢霖关怀,心下甜滋滋的,四目相对,男人脸上藏不住的笑。
谢霖偏头躲过他那灼热目光,轻咳两声,他这肺病,只要身上一有个头疼脑热,都要冒个头出来,满身出汗黏腻,实在有些难受,想着岔开话题,便说道:&ldo;我身上都是汗,想洗个澡。&rdo;
两人重逢,纪渊自然是什么都想顺着他,可现下高热刚退,立即洗澡只怕反复,只好温言哄着:
&ldo;你眼下刚退热,一碰凉水只怕又要烧起来,咱们过两天再洗,好吗?&rdo;
他不会哄人,言辞仍是硬邦邦的,可讲话语气却轻声细语,像能掐出水来。谢霖也不是真的要洗澡,只是想岔开话题,结果叫纪渊这么一哄,气氛更是诡异。
明明说好了互不干扰,现在陡然重逢,却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亲密,他压不下心里的担忧,却又觉得不应如此,更顶不住纪渊没皮没脸的靠近,只好先躲着人,从长计议。
这样想着,谢霖背过身去,说道:&ldo;不让洗就罢了,我再睡一会。&rdo;
纪渊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吩咐下人照顾好他,自己悄声离开了。
一关上门,适才那哄人的作态便瞬间消失,纪渊双目森寒,谢霖昏在大牢里呼吸困难的模样不断浮现在眼前,男人千里迢迢前来寻他,居然被做戏的周家押下,他穿得那样单薄,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只要一想到这里,纪渊便怒火中烧。
&ldo;传丞相书房议事,不止灾民等不了,朕也等不了了。&rdo;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我错了呜呜呜今晚加更一章
溯洄
谢霖又沉沉睡了一日,期间迷蒙之时隐约见过纪渊,男人像是一直守在身边,虽然睡着,偶尔也能听到他翻阅奏折的声音。
又过一日,他便完全清醒过来,纪渊似是极忙,常在外议事,偶尔两人碰上,也只能匆匆交谈两句,要到深夜才能依稀察觉有人探到床前,陪他一会便又离开,天知道他铁打的人儿,不需要休息。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谢霖便恍惚思索这两日的事情,一时埋怨自己愚蠢,居然自投罗网来寻纪渊,一时又庆幸纪渊没事,自己多跑一趟也算图个安心。
只是不知道今后该如何。
生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先是慨叹,想着自己诀别之意竟然动摇,他仍是不愿回宫的,可自分别后种种,也叫他知道自己放不下纪渊。
儿女私情于谢霖而言素来为轻,在他心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其位谋其事,独有一次因情便犯下错事,嫁与纪渊,纠葛半生,如今又犯傻奔来南林,他只怕这私情又害自己后半辈子,只是数次想再提分别,对着纪渊那双疲惫却热情的双眼,实在难以开口。
他这边纠结,另一边却早已打定心思。
纪渊心想谢霖愿意为奔赴千里来寻自己,定是心里有他,更何况他已原谅那从前过错,他听的真真切切‐‐那日谢霖奔出来寻他,他正在街角,或者说每一次谢霖听到动静奔出,他都躲在一旁,因着谢霖口口声声说要告别,才不敢露面。
他实在是个胆小的人,于感情一事尤其。
他怕那声告别说出口,应下了,两人从此便再无交集。
可如今既然谢霖主动奔他而来,他绝不会再放手。
为了鼓起勇气,纪渊喝了点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