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承瞳子遽然缩起,一个着急竟叫喉间血给呛着了。他不敢贸然放过此机会,直叫眸子憋得通红一片,忙忙沙哑着嗓说:“他放了苌燕营?!——咳、咳!你快……薛止道根本无心称帝,大局将定,你们快快想法子稳住江太子!”
漆茫黑夜里,那重伤未愈的江临言驱马直行。暴雨泼了他一身,独有他朝山嘶吼。
回音与雷鸣险些震碎他的耳,天公掉了眼泪,他也红了眼。
他游历四疆多少年,却单单留了几人进眼,谁能料到他就是那么一阖眼,再睁眼时眼中已有三人熄了生火,遁入了地府幽光。
吴纪、沈长思、柳契深。
这三个念完不过一瞬的名字,来日见着便只剩了墓碑。
他稍敛目,想到探子同林题汇报北疆局况,说的却是薛止道过河拆桥,要燕家拦住秦兵,北疆局势或有好转之意,他江临言称帝兴许近在眼前。
江临言忽而又想不通他缘何要作先太子的儿子,又凭什么要他踩着手足、爱徒和结拜兄弟的尸身当皇帝。
山道没融的冰伴着雨水,叫马前蹄一滑,狠狠将他摔了下去。他仰躺大雨之中,只用剑撑地,痛心拔脑地跪坐起身。
暴雨倾盆而下,他抓住一点琐碎,怨恨地念叨个没完没了:“长思啊,谁叫你胡乱同坎州山神起誓的呢?你糊涂——!你真是糊涂!”
他伸手悲哀地捂住面庞:“回来吧,你们都回来吧……”
没人回应,他便在雨中长跪不起。
约莫半柱香|工夫,有一驾马车驶来,堪堪停在他身侧。那里头的素衣文臣朝他伸了只糙手,说:“大人,恰好同路,天寒雨急,当心着凉,快快上来罢。”
惊城雷
那马车上坐着先帝师方纥,他搴帷良久,见江临言执拗不听劝,索性与他一道跪了出来,道:
“您若要淋雨,卑职便随了您,只盼这山路上别再来马,否则要腾出道来可不容易!”
骤雨润得树苔青青,却因天光熹微,二人眼见唯有天幕深青。
“监军怎么知道江某在这儿?”江临言神色冷淡。
“偶遇。”
江临言冷笑:“世上哪有这般多的偶遇?”
方纥不再隐瞒:“要想自坎州赴北而去,此路最近。”
江临言摇头:“监军这是要去哪儿?可是要跑缱都去凑个热闹?”
“卑职适才便言与您同路的……”方纥面上挂着浅淡笑意,“您所希求的,难不成是去缱都?”
江临言笑起来,将面上雨水囫囵抹了大半:“那便有劳方监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