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裴怀恩年前在生气时做的事,李熙对黑暗和狭窄有种本能的恐惧。他环顾四周,很是不安地舔了舔唇,身体随马车行进颠簸,下意识往后靠,将自己尽可能的蜷缩在马车内一角,借此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因为看不到外面,再加上刚醒过来,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李熙无法判断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但马车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人注意,不多时,便有人打开前面的车门,探头迅速往里看了眼,像是正在确认李熙现在的状况。
尽管只有一眼,李熙还是认出来了——这张脸就是昨夜出现在他门外的那个人影,他昨夜没看清,这会猝不及防看清了,惊讶的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眼睛瞬间睁得好大。
这是……这是从前跟在老五身边的阿兰,他绝不会看错,阿兰还活着!
可是如果阿兰都已经在这里,那这辆马车,岂非就是……
想到这里的李熙手脚冰凉,猛地转过头,来回扫视这辆马车上的装饰。
果不其然,这根本就不是他们长澹的马车,这是一辆正跟随南月人撤军的马车……!
正愣神,身前已有人钻进来,手中提着灯,紧挨在他旁边坐下。
忽然碰到这种事,饶是镇定如李熙,此刻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当然他其实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点准备,但是下一刻,当李熙缓缓抬眼,顺着来人勾了金线的靴,一路往上看清来人的脸,心跳还是没忍住漏了半拍,脸一下就白了。
果真是老五,对方样子都没变的。
但是这太可怕了。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李熙眉头紧锁,被迫想起他从前为数不多的两次输局。
一次是想借承乾帝的手惩戒顺妃,替裴怀恩报仇,但被老五将计就计,顺势将杀害淮王一家的罪名扣在他头上,不仅令淮王与他从此反目,还挑起两国战乱,使卫家因此几近灭门。
还有一次就是老五派刺客试探他,让他夜不能寐,害得李青芙也差点和他反目,还让南月因此得到很多有关长澹的情报,使岭南遭到南月人洗劫。
李熙不怕输,但他很怕自己会总输同一个人,而且每每都是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赢了的时候,突然急转直下。这让他已经变得有点应激了,只要一碰到和老五有关的事,就总想不明白。
估摸也是看出了李熙的不敢置信,李熙身旁,提着灯的李恕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倏地摇头失笑。
没有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反而很平静。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李恕这性子,大约遇着什么都是平静的。
“六妹妹,好久不见,你比从前清减好多,可真越来越当得起我这声妹妹了。”李恕将手里的灯放下,对李熙很友好地笑道,“你我兄弟难得重逢,你怎么也不同我问声好。”
还是如从前那般平平板板的语调,听来令人心惊,自语罢,又恍然似的叹息,说:“哦,差点忘了你说不出话,你且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