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已经乱成了一坨谁来了都拆不开的毛线,哪里都是死结。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又或许其实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直接将他扔到烈火里面去。让足以融化一切的火,把他从一团毛线变成一堆谁也认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的灰。
你看,他一边想着让自己一个人一边又想着有没有谁可以来救救他。
他那么矛盾的一个人。
窗外还是在淅淅沥沥地落着冬雨。
这雨好像没有什么边界感,想下多久就下多久,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从昨晚下到现在,偶尔中间像是心情好了点便停那么半个小时,然后又接着下。
又冷,声音又大。
但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这场雨心情不好的人其实少得很。
高二一班今天很吵,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喻欣正在清云市体育馆里准备着明天演唱会的彩排,而刚好,明天是他们最期待的、有着半天假、刚好可以去看喻欣演唱会的星期六。
他们那么开心,和趴在桌子上假睡的路遥知和祝星礼完全不同。
路遥知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想睡觉的感觉,他很想和祝星礼说会话,无关乎什么妖怪碎片什么的,就是单纯的,想和他聊会天。哪怕是类似于“这个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的弱智话题都可以。
但问题是,祝星礼对他避如蛇蝎,根本没有想理他的意思。
他看着两人中间隔着着那一堆书,忽然觉得很委屈。
这份委屈说不上是从哪里来的,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可以消失。但莫名地,他就是很委屈,甚至是想要掉眼泪的委屈。
他偷偷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润的眼睛埋进自己的胳膊里,心里一边吐槽这个碎片为什么能将自己的感情放大到这种程度,一边思考如何能让祝星礼更快地理一理自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自诩把这句话做得很好。在修真界那会即使自己被父亲教训到看不出人样也没说去母亲面前哭上那么一会。
偏偏今天忍不住。
他隔着胳膊间的缝隙,看到原本在祝星礼桌子里睡觉、却被抱到自己抽屉里的、正在睡觉的兔子。
祝星礼已经心情不好到连兔子都不想看到了。
好难搞。
这份谁都没有办法打破的尴尬一直延续到下晚自习。
按照生活委员的排班表,今天恰好轮到祝星礼和路遥知两人一起打扫班里的卫生。
两人一上一下,一个负责擦黑板,一个负责扫地。像是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各自没有一句哪怕是同学之间见面寒暄之类的话。
直到这场卫生的尾声,祝星礼才淡淡说了一句,“去把这个垃圾倒了我们就回去吧。”
路遥知却像是被奖励了一样,啪啦啪啦地走到垃圾桶的一边,非常开心地握住了垃圾桶的另外一边。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又想到了之前几人操心喻欣的事情的时候,借着倒垃圾的名义在操场讨论了好一会的场景。
那是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人类高中生活的快乐的时候。
而现在,倒垃圾这个事情,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冬天来了。
太冷了,无论是天气,还是祝星礼的眼神。
两人抬着垃圾桶一起下楼梯。
除了脚步声以外再无其他杂音。
但路遥知不太想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他踌躇半天,小心翼翼地问:“祝星礼,我家没人了,我有点害怕,能不能去你家写作业啊?”
他很明显地感受到垃圾桶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不了。”祝星礼没什么感情地说:“你去慕若阳家写作业吧,刚好他家也没人,你们还能作伴。”
路遥知一哽。
恰好又是一个楼梯拐角,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监控,叹了口气,放下垃圾桶后把人堵在了两面墙的夹角里。
“你今天状态很不对。”他语气带上一点强势,“你又开始谁也不理了是吗?”
被一个比自己高且能够把自己罩得七七八八的人堵在角落里这种事情,本身应该是很有压迫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