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动脑都能猜出那人在查什么,把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塞到那人手里,问:“有什么发现吗?”
“跟江寻父子有关的线索,我觉得可能让你在场一起看会比较好。”
周悬怔了怔,小声道了谢。
他没想到那人会有这份贴心,看来是他对裴迁的刻板印象太重了。
他主动帮人剥糖炒栗子,趁热把栗仁喂进了那人嘴里。
裴迁觉得他殷勤示好的样子还挺有趣的,没拒绝他的好意。
“我把内网上所有关于江寻和江住的信息都筛选了出来,汇总在一起的内容少得可怜,这两个人的资料都被人为删减过,从时间来看,江寻的信息可能很难通过技术手段深挖或者恢复,江住还是有希望的,他的逝世时间就在近十年,赶上了公安系统普及数字化信息管理,更容易获取被加密的情报。”
周悬欲言又止。
“怎么了?”
“江住的事,你可以问我,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能查到的信息还多。”
裴迁不想承认自己对周悬和江住的关系感兴趣,但他还是问了,还找了个不那么自然的借口:“你跟江住……抱歉,我没有打探人隐私的意思,只是想提前确认下你提供的信息的准确度。”
总有种欲盖弥彰的心虚感……
“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敢说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他弟弟不超过三个人,我就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
“真的只是兄弟?”
周悬被问愣了,“什么意思?”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裴迁有点后悔自己没想好就开了口,这话对周悬来说可能是有点冒犯的。
他和周悬可能是天生八字不合,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惹一肚子火,还真是……
“老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怀疑,但我的回答不会变,我跟他的关系就是兄弟,最铁的哥们。”周悬严肃地重申。
“抱歉。”
周悬放下手里的东西,长叹一声,两肘搭在膝头,垂着头的模样看起来失魂落魄。
他下了十分的决心开口:“人生的前二十年,江住的履历非常正常,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父亲过世后,他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两个孩子,他们也很争气,从小就是尖子生。有意思的是,高考报考的时候,他们都瞒着彼此报了公大,最后还都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了,编瞎话的兄弟两人最后一起出现在了共和国预备警官欢迎仪式上,你能想到场面有多尴尬吗。”
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周悬的眼神温柔又惆怅,可见学生时代那段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对他而言有多珍贵,有多令人怀念。
裴迁静静地做着倾听者,尽职又体贴。
“上学那段日子没什么波澜,我们生在和平年代,跟他父亲那个时候不太一样,没有传奇般的经历,最后也都顺利毕业了,他们兄弟俩都在雁息入了警,江住重启了他父亲江寻的警号,后来也和他父亲一样被调去了长宁禁毒。”
长宁,又是长宁。
结合最近的新闻,裴迁很难不多想。
“我们都不知道江住在长宁经历过什么,他自己也从来不说,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
说到这里,周悬又叹了口气,喝了口冰凉的茶,让心里的怒火暂时降了温。
“我每次见到他,他身上都是带伤的,轻点的时候鼻青脸肿,重的时候可能要断几根骨头,每次问他,他都说是在抓嫌疑人的时候挨的打,但真是这样吗?江住的身手从前可是在年级数一数二的,他会被嫌疑人打成那样,我可一点都不信。”
“你怀疑他是被自己人伤了?”
“我没怀疑过,或者该说是不敢这么去想吧,那个时候的我很难相信组织通过层层选拔和政审选出来的人会有问题……但后来证明,我这种盲目的信任也很愚蠢。”
裴迁的手指轻轻抽动,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江倦。”周悬揉着双眼,显得有些疲惫,“这事说来很离谱,我都不觉得你会相信。”
“该不会……”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江家兄弟是双胞胎,特征上没有明显的差别,他们的母亲都常常分不清两个儿子,别人区分他们也就只能靠巨大的性格差异了,就跟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阿住很温柔,很有亲和力,江倦却忧郁淡漠,性子不是很讨喜,但他……我很佩服他,阿住死后,他为了查清哥哥的死因,他让人们以为死去的是江倦,自己扮成了阿住,模仿哥哥的一举一动,继承了哥哥的人生,也查清了哥哥的遭遇。”
提到江倦,周悬心里有太多的无奈难以言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为兄弟俩无可转圜的人生。
裴迁谨慎道:“这种事情告诉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在各方的帮助下,江倦的身份在渐渐恢复了,他也在慢慢从江住这个身份中剥离,我只是感慨一下,面具戴得太久,可能连他都不记得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