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住。”
周悬有些哽咽,轻轻用指尖触碰着那熟悉的字体,蹭了一手的铅痕。
裴迁没有打断他与故人远隔岁月的无声交流,待他情绪好些了才问:“遗物指的是硬币吗?上面为什么会写‘他们’?”
“父亲的遗物,指的还有江倦,阿住走之前拜托过我的,当时他就一直强调‘他们’,我当时还不明白他在暗示什么,问过除了江倦还有谁,他就只是笑,也不回答……原来是这个。”
事隔多年才知道故人遗言的真正含义,周悬倍感惆怅。
他问裴迁:“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和江寻会拿着同样的东西,可以告诉我吗?”
“是灰姑娘的鞋子。”
“哈?”
“一种信物。”
“跟渡鸦有关吗?”
“渡鸦是个代号,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长相,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但你所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假的。看看这枚硬币吧。”
裴迁把硬币递给周悬,让那人仔细查看。
灯光下,他清楚地看到硬币上凌乱的划痕和留在上面像是血一样的深色污渍。
这东西就像经历过硝烟的洗礼,如今沉寂在这被岁月遗忘的角落里,静待时间的流逝。
“按照传统,应该有六枚渡鸦硬币存世,每一枚都分散在不同的人手里,当它们被聚集起来,掌握在同一个人的手里,就是集权的时候。”
“什么传统?还有,为什么是六枚?”
“说来话长,其实渡鸦并不是一个人。”
裴迁这话的重音咬在了“一个”上,周悬领悟到了他的深意,“他是六个人?怪不得总是干些立场不定的奇葩事。”
“你的理解不是特别准确,在固定的时间里,渡鸦的确是一个人,但放眼几十年间,他却是很多个不同的人。”
裴迁换了种通俗易懂的说法:“你可以把渡鸦理解成一个职位,多年来更换了很多人继承这个名号与事业,而每只渡鸦都有着不同的立场和目的,所以才会表现出违和和怪异。”
“按你的说法,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渡鸦存在,那为什么你会提到六个人和六枚硬币?”
“每只渡鸦在卸任前都要为自己选出继承者,从第一只渡鸦留下的规矩至今已经传承了……”
裴迁在心里算了算,“……三代。他们选择继承人的方式很残酷,说白了就是养蛊,从茫茫人海中选定六个人,给他们发放硬币作为候选者的信物,要他们相互厮杀,只有最终留下的强者才能拿到所有信物,成为下一只渡鸦。当然,如果这个继承者足够强,他甚至可以提前杀了上一任渡鸦,取而代之。”
周悬听了这话眉头紧锁,其实那群毒窝里的败类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他觉得意外,他不理解的只有裴迁和江寻也拿到了硬币这件事。
两个代表正义的人民警察,怎么都不该跟这种脏事扯上关系。
裴迁就像是看穿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利用好这个身份,渡鸦也可以成为正义使者,不是吗?如果你对他的了解足够多,就该知道他的确做过一些能称得上伟大和正确的事,因为跟‘坤瓦’的背景过于割裂,有些人认为渡鸦就是个疯子。”
“也没说错。”周悬沉吟着评价,“能抢到这个身份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多少都沾点疯。”
他很快想到了裴迁透露的这个信息对他们最大的影响:“等等,你手里也有这枚硬币,不就代表你也是竞争者?”
他看裴迁的眼神中糅杂着不解和怀疑,他想不出上一任渡鸦为什么会选裴迁这样看似没有什么特长的人作为继任者,在他看来裴迁毫无自保能力,用战五渣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被牵扯进不清不楚的竞争可能是第一个被干掉的。
就连他昨天被逼急了跟自己动手,打人也是不痛不痒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从那样残酷的血腥斗争里存活下来?
要说裴迁在攻击力方面有什么特长,他能想到的就只有枪法,这人在山上击中维迦的时候表现出了不凡的精准度,但在近战中肯定是要吃亏的。
在他的认知里,能抢到渡鸦这个身份的人一定文武双全,各方面能力评分都在S以上,裴迁并不符合他对强者的定义,他觉得就算被选上的是自己都比裴迁要合理一点。
但现在不是纠结上任渡鸦选人标准的时候,既然裴迁是竞争者之一,就随时可能遭遇其他竞争者的残害,他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坐视不理,不管之前是谁对裴迁的安全负责,现在这责任都有他一份。
他抿了抿嘴,问道:“高局知道这事吗?”
“我没告诉过他。”
这话很有水平,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裴迁自己没对高局说过,但高局八成是知道的。
这下周悬更加确定,高局把他派到裴迁身边有着更深的用意。
“你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有危险还敢在外面到处晃荡,我要是你,肯定恨不得找个山沟沟把自己藏进去。”
裴迁轻笑,“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改变结果吗。”
周悬斟酌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这么说有点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选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