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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一二 大反弹(第3页)

这利禄场中、大海边上,人人注心于财货,也有人谈及李彦直议论改制一事,但这些人心态却平和得多,有人只是拿来做茶余饭后的闲谈,有人则道:“镇海公提的这些,在上海这边,还有大员、南洋不都已经实行了吗?再说,做法官的,也该让懂大明律的来,管商务的,也该懂得些生意经。不然怎么打理这些事务呢?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在闹什么。”

更有一般没功名又深受新学影响的青年,听说镇海公在北国势危,竟要结团北上去声援李彦直!

李刚在码头走了一圈,只是多听,将这些见闻牢牢记在心里,却不说话。

他就坐了船,上了天津,这时天津也已开埠对外营商,港口里也是一片繁忙,只是这里毕竟靠近北京,港口里的人知此时正是风头浪尖,不像上海码头的商人那样力挺李彦直,只是默默干活,到了城里,则风气大受京城影响,有儒士衣冠之处,便有骂李彦直的声音——这骂声已经持续经月,也不见李彦直回口,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士林便都道镇海公果然还是怕了公议,更无忌惮,与双头龙同城也敢开口痛骂了。

到了李彦直的水边居,一进门,兄弟相见,李刚见李彦直虽对自己展颜欢笑,但眉头的锁痕却还是无法完全消解,就知道弟弟最近颇为烦心,要说家里的事情时,有人报内阁张大学士到了,李彦直说:“叔大也不是外人,让他等等,我先与大哥叙叙旧。”

李刚却道:“不不,是大学士啊,那怎么可以耽搁?家里头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我先到后堂回避。”

他是哥哥,但一家人从小就以李彦直为核心,什么事情都好,都为这个小弟靠边让。

这次张居正来,却是高拱眼见舆情越来越不妙,攻击李彦直的奏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按照规矩,李彦直就该出面了,或者辩驳一番,或者请辞致仕,然后交由皇帝惩处,皇帝架空了,当然就该归内阁惩处。不料李彦直却既不出面辩驳,也不请辞致仕,就龟缩在天津不现身不出声,内阁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几番派人敦促,却都在天津吃了闭门羹,最后不得已,只好又派了了张居正来,希望邀李彦直进京,召开廷议探讨此事该如何善了。

听完了高拱的意图后,李彦直冷笑道:“廷议嘛,那自然是要开的,只是该如何善了……”忘了张居正一眼问:“叔大以为却该如何?”

这一眼平和中压抑着凌厉,哪里是征求意见的姿态?

张居正微一沉吟,道:“如今大明天下,群情汹涌,都道镇海公有操莽之志……”蒋逸凡风启听了都是心中一凛,这些流言蜚语他们也不是没听到过,只是没想张居正居然敢在李彦直面前直道破。

李彦直哈哈一笑,道:“操莽,操莽……嘿嘿,他们可把我看小了!”却又看着张居正。

张居正也微微一笑,说:“自古欲立不朽功业者,可谋于智者,不可谋于群小!可独断于密室,不可谋于众人!只因这些人虽然嘴上都叼着公义,却个个怀着私心,为自己、为妻儿、为乡党,势必无法团结一致,成就大业!只是镇海公这一举措,颇有失误,所以才招致这么多的攻击。”

李彦直问:“我有何失误?”

张居正道:“自古至今,为政之道,当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卫!若有众星而无北辰,天野必乱!”他说的这句话乃是孔子所言,讲的是政治秩序当先确立一个中心,有如北斗在天,其它星辰环绕拱卫,自然秩序不乱。他顿了顿,又说:“如今镇海公身居弼星之位,所作所为、所论所制却都是北辰之事,这就是客星犯主,怨不得别人要弹劾议论!”

这几句话把李彦直说得低头不语,好久才道:“那么叔大以为应该如何?”

张居正道:“王者之道,需由王者行之!名不正、则言不顺!镇海公要行此大变革,需先正名位,名位既正,则乾纲可以独断,甚至逆天犯众之事皆可推行!别看如今众论纷纷,貌似天下都在倾李,其实细析之,除个别冥顽不灵者外,其它大多数皆人云亦云之徒,真有见识者,都在等真主出现,他们此时之所以不作一声,担心的是镇海公决心不够!”

他这句话已说得极为明白:朝堂上不是没有拥护你的人,这次之所以没有发出声音,就是因为你主意未定,他们害怕自己说话以后你自己却退缩了,那时候他们便前无拥立之功,后有清算之祸了!

“若镇海公能正名位,让此辈心中有底,自然会联袂一呼,应者云集,今日那些叫嚣者可顺手而除,人云亦云之辈也将销声匿迹,国家大事,便可凭新主一言而定!”

李刚再进来的时候,张居正已经出去,李彦直出神良久,才发现大哥进来,便问起家中之事,李刚说:“三弟,咱们全家的运数都系在你身上,你好了,咱们就一家子都好。如今娘亲是有些身子不适,但这也是担心你啊。”

李彦直听说竟有人要掘乃父的坟墓,怒道:“可恶!可恨!”过了一会,又道:“是我拖累家里了。”

李刚却道:“三弟,你快别这么说!其实才出发的时候,我也对你这边的事情很担心,怕你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这一路走来,我的心反而定下来了。”

李彦直奇道:“这是为何?”

“书上的大道理,你大哥我也不懂多少。”李刚道:“我只是见一路上虽有许多人反你,但到了上海,为你说话的人也不少。若天底下的老百姓都说你坏,那或许你是真做错了,但若有人说你好,有人说你坏,那你就不见得坏。”

他没什么文化,这几句话讲起来词不达意,有些绕来绕去,但李彦直还是静心聆听:“比如说咱们家自占了那几个矿场吧,每年也总有些人说我们的坏话,也总有些人说我们的好话,说我们好话的,都是咱们的乡亲,还有给咱们干活的伙计——咱们没亏待他们,所以他们说我们的好话。说咱们坏话那些,就是眼红我们、妒忌我们的了,人富贵了,哪能没有仇家呢?要做事,就总会得罪人!若咱们真是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不但那些仇家,就是乡亲、伙计也都不会服我们,但我们要不是在做坏事,而那些眼红的人还在和我们对着干,那就不用客气了!总不能他们一闹,咱们就把咱们家的矿场让给他们吧?嘿,咱们又不是割肉喂鹰的如来佛!就是如来佛,不也有降魔的时候么?只听佛祖菩萨们降魔度鬼,可没听说他们怕被魔鬼背后戳脊梁,就把莲花宝座也让给魔鬼坐的。”

他这几句话虽然粗俗,但李彦直本来心事重重,听到这一番话却眉目舒展,喜不自禁,道:“大哥!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原本还有几分犹豫,如今被你这么一说,这决心可就再不动摇了!没错!佛祖的莲花宝座,岂可因为魑魅魍魉几句聒噪就让出来?哼!若真让出来了,非但不能体现我佛慈悲之心,还会祸害三界苍生!自古书生惜身后之名,往往不能成事!我既要为百代立基,为生民请命,又焉可效仿这些百无一用之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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