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愉道:“二伯被卸了官职之后,东境军便由他从前的副手杨寅接了。那杨寅是杨宏的族弟,没少掺和这摊子事。谢家有个旧部,从前只是个小兵,如今被提拔起来了,官职不高,但却是守在杨寅身边的亲卫,也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看着周鸣玉,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道:“这些事,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
周鸣玉俯身坐在她脚边,拉着她膝上的手,道:“这些事终归都是要有个结果的。端王是真的和东境军勾连通敌,反咬了谢家,是不是?”
谢愉点了点头。
周鸣玉手有些颤。
谢愉握住她的手,道:“十一娘,莫怕。”
她声音分外坚定,道:“我原本是不打算这样着急的,但是既然阴差阳错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去躲。太子的意思,必然是那位的意思,他要惩治端王,要惩治世家,这便是一个现成的机会。”
她眼神里毫无惧色,道:“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痕迹也留了不少了,我们手里捏着证据,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捅破,不怕他们还能稳坐高台。”
她这些年准备了这么多,是早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了。
周鸣玉看着她,坐正了身子,同她正色道:“六姐,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谢愉垂眼看她,笑道:“我不管,你能管?”
周鸣玉点点头,道:“我可以。”
谢愉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收了些,眼底也淡了下来,但她仍然轻松道:“少来,还没到要让你一个小姑娘去管的时候呢。”
谢愉早熟,极小的时候就有了管家的本事,平时总觉得弟弟妹妹都是些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所以哪怕周鸣玉已经这么大了,她依旧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周鸣玉正色道:“姐姐,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这件事说白了,是今上想要处置端王,意外查到东境军,把杨家拖下了水,如果没有我们介入,根本就不会联系到谢家的案子上去。这个时候,谁出面,谁就是在犯险。”
谢愉道:“你也知道是在犯险,还敢说这话?谢家尚有遗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官府连个画像线索都没有,还敢在外面找人。你出这个门试试看?你早上出去都活不到晚上。”
周鸣玉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应该由我来。我在上京,见过他们太多人了,身份早就藏不住了,这次消息暴露,八成就是端王府看不惯我多次搅局,所以才故意放出消息,想以我逃罪之名义置我于死地。”
谢愉的眉毛愈发紧蹙。
周鸣玉继续道:“我横竖是躲不过去的,若是平白被他们拿下了,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但若是借着他们清查端王府和东境军的时候,带着证据介入此局,兴许还能翻盘——只要将舆论做大,坐实他们陷害谢家枉死,总有人记得当年谢家镇守海境的大义,朝上即便只为名义,一时也不能杀我。”
谢愉道:“这并不是十足保险的局面。你能破局,自然最好。可是证明谢家无罪,就是证明皇帝错了,他们不可能认这个错。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你,彻底把谢家抹掉,便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事。”
周鸣玉看着她,道:“所以,姐姐就更不能出事了。”
她笑了笑,面上倒是平和,显见得是思虑过许久了的。她同谢愉道:“仍是那句话,我已经暴露了身份,躲不过去了。此事若不能成,也只是折损了我一个,对姐姐是没有影响的。”
她故意露出些为难的神色,道:“我不如姐姐头脑,若是这摊子都交给我,我一个人是绝对做不成姐姐这样的。万一我折损了,姐姐的基础还在,姐姐大可以多等几年,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安全了,等到下一个机会来临,等到我们手里的东西更有把握的时候,再议其他。”
谢愉冷眼看她,道:“你还跟我演上了?我不让你去,倒显得我不通情理了,是不是?”
周鸣玉笑道:“姐姐最是英明的了。”
谢愉哼道:“你说的我都没想过吗?如今整个院子,如果非要送一个出去,就属你最合适。”
周鸣玉便道:“那就说好了。”
但谢愉却道:“谁和你说好了?”
她甩开周鸣玉的手,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抱臂看着她道:“我是被关在杨家了,没亲眼见着,只是天色一变的工夫,家里人就全死了,土都埋上了。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做梦一样见到你还活着,没道理再把你推出去,让你去送死。”
六娘谢愉当年在闺中,就是个最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凡有什么打算,必然要办成,整个三房院子都被她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她到了待嫁的年纪,自己选中了杨家三郎,和父母商量定了,顺顺利利地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