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清亮,字字清晰,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在场一片吸气的声音,所有人脸上神情都震骇无比。许运豪待要反击,却被那一掌打得太狠,疼痛之下发现牙齿脱落,声音漏风,只剩下喉间嘶哑。江陵转身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许运豪,这五年来,我江陵、四明日日夜夜都记得那一夜林家遍地尸首满地鲜血,日日夜夜都记得二少爷父子浑身是血死在我们眼前,日日夜夜恨不能食你的肉寝你的皮!”她的声音悲愤凄厉,字字泣血,闻者无不为之色变心伤。绝境江陵从王家岛返回陆地时仍然是在月港登岸的,本来要去漳州见林展云,结果林展云、丁掌柜都在月港。林展云是因为新知县来了,他来辅助,他的品级虽然比新知县高,但他既是张司业派来率先为新县成立做先锋的,那便有他的用处,隆庆帝登基,正式开放海禁,海澄县作为月港所在,一下子便更增了十分热闹,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江言送她回来的大海船停在大湾,他的船太大,月港能停下但不太适合,因此仍是坐着林运的船回的月港,而江言则启航回去。江陵和傅笙先去见的丁掌柜,丁掌柜忙得脚打后脑勺——在月港置下的地和铺子都在一一重新修整和安置,又有不少人托上托来找他,有想租的,丁掌柜按照安排一一应了;有想买的,要如何婉转回绝。月港的地和铺子,丁掌柜一丁点也没打算要卖,这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而隆庆帝开放海禁的唯一合法港口,全国仅仅只有月港一地!当然既然开放了,官方只有一个,私下许多沿海的小港口小码头也都开始建了起来,民不举官不究,民举了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可是眼睛看得到的庞大财源,目前唯一是月港,谁知道以后呢?从前海禁这般严格,私下的码头港口该开的还是开着,不过隐蔽些罢了。之前江陵与丁掌柜在船上一路商议过月港的安排,多数是丁掌柜的设计,江陵不过是提了几点自己觉得重要的,也都被采纳了。丁掌柜的能力是不用说的,江陵也就撒手不管了。然后她就听丁掌柜说,他苦于无法拒绝有些要买地和铺子的人,毕竟背后都是豪富和高官,但是,林展云出了面。林展云很年轻,资历很浅,但是他有个二品的舅舅,又是当今圣上最为亲信的张司业心腹,他说,买卖要两相情愿。那就只好算了。江陵这才真正体会到“县官不如现管”的真谛,丁掌柜却说:“能用旁人自然用旁人,否则实在没办法,江东家是戚将军的故人这个说法也不是不能用。”江陵笑,她这才知道林展云在月港,略梳洗了一番便去海澄县新衙门见了林展云。粗粗建成的新衙门并不能阻挡林展云的工作热忱,江陵却是能的。林展云一见她就立刻带着她回了家,从床头暗屉里拿了封信出来递给她。她看林展云的神色知道这信内容并不急,便暂时不看,先与林展云商议关于如何对付许运豪的计划。“之前我们找了许多证据,但都没有办法直接指向他。不过因为有许运杰的手脚在,还有牛捕头,再加上夏叔叔断了他的靠山支持,做些手脚的话也不是不能把他治罪。但是不痛快。”江陵看着林展云:“只有把他的通倭灭门罪名坐实,并宣之与众,才能解心头之恨,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二少爷,他不曾死得不明不白。”林展云也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他点头:“你去做吧,不要再管我了。”陈氏远远地站在一旁,怔忡不定,神情虽茫然却没有再出声。林展云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着陈氏摇摇头又笑了笑,然后对江陵低声说道:“我对二弟亏欠良多,你说得对,他不应该死得不明不白。谢谢你为林家做的一切,不,谢谢你为二弟做的一切,我……我也应该担起我为兄长为人子的责任。”他的声音微微哽咽。江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傅笙看了看江陵,温声说道:“陵姐儿若是要那样做,何必等这许久?她有了法子,既能坐实许运豪通倭,又能不牵累林家。你是林二少爷的长兄,他自然不会愿意毁你前程,陵姐儿也不会。”林展云本已对此事想过千遍万遍,心中做好了准备,因此再无犹豫。林家要光宗耀祖不错,要改换门庭不错,可是也不能用家人的死因来换,如今就算他当了官,至爱的亲人都已不在,又有什么意义?忽又听傅笙如此一说,不禁意外地一怔,看向江陵。江陵至此,对林展云的芥蒂烟消云散,她温和地说道:“之前你也知道,吴平觊觎王家岛,你们是因为知道王家岛人已经做好逃走的准备才肯让我避难王家岛的。但其实我们并没有逃成功,吴平带了非常多的船和人来攻打王家岛,所幸我大哥出洋回来,带来了强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