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燎好像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残阳下,树影轻轻地在高中的课桌上晃荡。
旁边顶着柔软棕发的男生蝴蝶骨微微起伏,他趴在桌上睡觉,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
陆燎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但他有点疑惑,自己怎么会用那么侵略性的目光去看他同桌?
他同桌忽然坐起来了,水润润的眼眸下还有一道未睡醒留下的红痕。
“怎么了?”陆燎听见自己放缓了声音,问。
但他的同桌表情从睡眼惺忪转到一种陆燎看不懂的晦暗神色,然后他说:“陆燎,你不该在这里的。”
同桌伸出手,似乎想要推他。
陆燎有点好笑地捉住那纤细的腕骨:“干什么?莫名其妙的。”
可那双眼眸里却盛着认真,“陆燎,你不该在这里的……快回去。”
“快回去?”
这三个字在陆燎舌尖转了一圈,他反问他:“你为什么想要我回去?你不想见到我吗?”
棕色眼眸上的睫毛颤了颤。
“……想。”他听见他的同桌颤抖着说。
“但是,”他的同桌,不,应该是高中时期的谢予寒,一字一句地说,“我更想在那里见到你。”
说完,对方就下定决心,挣开陆燎的束缚,而后用力一推!
“!”
陆燎猛然惊醒,他略带茫然地嗅着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但奇怪的是,消毒水味里还缠着一缕熟悉的花香。
他扭动僵硬的脖颈,往侧边看,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语调有些发抖:“……妈?”
轮椅上打瞌睡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朝陆燎温柔地笑了笑,就像是第一次陆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那么朝他笑着一般:“小燎,醒啦?”
陆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妈,你怎么在这儿?”
系统也窜了出来:【哎呀宿主你终于醒了呜呜呜!你别动你别动,身上还疼着呢,宿主好好养病才是!】
陆燎问系统:“我妈怎么在这?”
系统光团跳了下,立刻解释:【宿主,我也不知道呀,你昏迷好几天之后,你母亲就直接出现在军营了,吓了我一大跳……】
看问系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陆燎只好转过脸问他母亲陆今安:“妈,您怎么来军营了?”
他赶紧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陆今安浅浅笑着拿出一个保温盒,轻轻柔柔地说:“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再吃点软和的东西?”
她似乎对陆燎为什么昏迷、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毫不在意,只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陆燎沉默了下,说:“要,想吃一点。”
陆今安就先去给他拿水。
轮椅转过,听着水声沥沥而下,女人垂下眼,敛了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害怕。
小燎这个孩子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双眼眸就闪烁着灵动的光辉,分明是个不服输的孩子。所以她选择了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让支撑这个家的人,变成小燎。
但似乎放手过了头,连孩子受了什么伤、生了什么病,孩子都不肯说。
每次一联系,不是“妈我过得不错”,就是“妈我这里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过得不错。
如果不是母子相连,在陆燎倒下的那一刻,她浇花的水壶都直直从指尖脱落,古怪的心悸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重伤成这样呢?
生命母树偶尔会传来呼唤。
祂在说,你孩子太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