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郡王撩起衣袍,在齐瑞对面的杌子上坐下,黄腾达送来了酒盏,他眼珠一转,道:“我陪着圣上吃几杯,不用你们伺候了。”
黄腾达应是退下,齐瑞垮下脸道:“怎地,你要朕亲自动手不成!他就是个伺候人的,当差不好好当,要他何用!”
两人经常一起吃酒,璟郡王一看便知,齐瑞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他心里很是鄙夷齐瑞的酒量,好酒,酒量差,没劲极了!
将矮案上的果子递到齐瑞的面前,劝道:“圣上吃些果子。”
齐瑞随手捻了颗炒银杏放进嘴里嚼着,斜乜过去,道:“这般大的雨,你不在府里好生生呆着,跑进宫作甚?下雨路滑,路不好走,仔细撞到了百姓,到时御史又参揍你纵马行凶。前些时日你进大牢的事,莫非都忘记了?”
甫一见面就被教训,璟郡王大为光火。齐瑞总在他面前盛气凌人,动辄出言训斥。
当年一起在宫内读书,学问平平,好些文章功课,都是央求他帮着写。
承庆殿快变成了冷宫,如今朝臣百官谁还将他放在眼里,连个后宫妇人都斗不过。
他这个皇帝,就是个泥捏的磨喝乐,只能在自己面前抖威风!
璟郡王忍习惯了,心里暗戳戳骂,面上却诚惶诚恐,不断应和:“是,圣上教训得是。唉,我冤枉啊,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冤的人了!”
齐瑞见璟郡王被训得垂头耷脑,他心里总算畅快了些,“你如何就冤枉了?你纵容府里的管事欺压商户,逼得人倾家荡产,都告到了府衙去,你还敢狡辩。”
“圣上,我真没狡辩。这做买卖吧,休听那些人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听起来是拼本事,最终还是拼谁的靠山厉害!就好比丰裕行,粮食买卖就是低买高卖,哪有那般多的讲究,还不是靠着太后娘娘赚钱!赚到的钱,圣上可有看到一个大钱,唉,于公于私,都该属于圣上啊!”
说起府里的生意,璟郡王就满肚皮苦水。文素素狠狠收拾了他一通,占来的都还回去了不提,还另外赔了一大笔,简直血亏!
齐瑞扬首吃了口酒,瞥了眼璟郡王,心里难受至极。
殷知晦曾告诉他丰裕行的重要,首先粮食行并不是为了赚钱。
大齐以农为重,丰裕行不比其他的商贸,肩负着仓储之责。比起常平仓反应迅速,还要努力平衡调节市坊,免得谷贱伤农,谷丰既伤农,又伤百姓。
齐瑞信任殷知晦,只想到内藏库,丰裕行是他外家薛氏的家产,始终意难平。
璟郡王一说,齐瑞心里就更难受了,他懊恼万分,骂道:“闭嘴,休得胡罄!”
“是我多嘴了!”璟郡王从善如流赔了不是,他眼珠一转,道:“是我眼皮浅,圣上坐拥天下江山,这点东西算得什么,且只拿盐来说吧,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想到洪运善的阔绰,璟郡王就心痒痒。不敢伸手直抢,一州府的盐买卖他也看不上,身为郡王爷,当要有野心,方不会堕了齐氏的姓氏。
他要掌天下的盐!
在文素素的治下他是休想了,可眼前还有个大傻子!
璟郡王到了盏酒吃了,一下变得愁眉苦脸,哭兮兮道:“圣上,好些人都说你我是难兄难弟,一大把年纪,亲事还没着落。我没出息,圣上可不一样,无以成家,何以立业!”
齐瑞脸色瞬间大变,将手上的酒盏朝璟郡王砸去,怒骂道:“混账东西!敢编排起朕来了!”
璟郡王也不躲,酒盏连着酒水,结结实实砸在身上,泼了他一头一脸。
“圣上,你砸吧,这一下,是我该挨的!你我一起长大,圣上拿我当亲弟弟般照顾,我却没能伺候好圣上,是我的不孝啊!”
璟郡王弯腰捡起滚在脚边的酒盏,顺便努力回想生母劝解他的哭诉,拿手在眼睛上乱揉一气,偷瞄着齐瑞的反应。
齐瑞被嚎得头疼,心里倒很受用,不耐烦道:“好好好,别哭了,大男子哭甚哭,真是没出息!”
“是,我不哭了,哭有甚用。”璟郡王收放自如,张头四顾。
“圣上的确该定亲了。圣上的亲事不同寻常百姓。先不管选谁家的小娘子为后,只选定后,礼部下聘过六礼,一套礼仪下来,至少要一年半载。”
文素素一直压着他的亲事,就是怕他亲政。齐瑞听到亲事就难受,酒意上涌,眼睛红得滴血,几乎将牙都咬碎:“文氏在朝堂兴风作浪,那些狗东西都听她的,朕有甚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