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忌秘法诱惑得放弃道德、投身恶党的人还少吗?
于是又不太肯定地补充道:“……呃,至少我是有的。”
“你说你杀过人,那么杀过几个人?杀的是怎样的人?”吕一航不依不饶,追问了一连串问题。
他的发问来势汹汹,当中夹杂着明显的不信任,提塔感到有些郁闷,直想反驳道:“你以为法师都以杀人取乐吗?你难道把我当成滥杀无辜的恶徒了吗?”
但提塔的不满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为了消除情郎的误会,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我只杀最该死的人,非死不可的人。如果不杀了那些人,就会有更多无辜者死去,到了这种时候,我才会开杀戒。举个例子,有时我会受到古典法师协会委托,负责讨伐『万魔殿(Pandemonium)』的邪术师。”
吕一航闻言一凛。
“万魔殿”堪称全世界最声名狼藉的异能者组织之一,以其行径之恶劣,去掉“之一”也不为过。
他们曾鼎力支持纳粹德国的侵略扩张,召唤恶魔助纣为虐,使全欧陷入一片血海,战后虽元气大伤,却并未完全匿迹,从未间断地制造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
万魔殿在西欧各国横行无忌,从来不知“规矩”二字怎么写。
若想加入他们,有且仅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能以异能役使恶魔——至于是什么种类的异能,根本就无所谓。
假如吕一航的道德水准更低劣一点,是个以杀人劫掠为乐的魔头,保准能在万魔殿谋得高位。
凭借魔神契约的稀世价值,就算凌驾于“冥府议会(StygianCouncil)”的群魔之上,登上空缺八十年的“魔帝(PrinceofDarkness)”王座,想必也绝非不可能。
不过,也算是天下之幸,这个世界线的吕一航是个没有野心的常识人,绝不会和万魔殿的法外狂徒同道。
他也不是仁慈之心泛滥的老好人,在他的价值观中,如果以除暴安良为目的,杀人也是有理据的,所以紧锁的眉头稍稍缓和了点。
还好,提塔是有底线、讲道义的人。但是——
“但是,这位修女没想杀我啊,只是想把我带到英国国教那里去,又不是把我抬上火刑架。难道她该死吗?”
提塔驳斥道:“就算她无意亲手杀你,要是她上报了英国国教的本部,会有多少『嫉恶如仇』的教会人士来取你颈上人头,你没点数吗?你的生命将陷入怎样的险境,你难道不放在心上吗?你继承魔神之时,就该做好心理准备,教会就是你最大的敌人,也千万别对教会的婊子手下留情!”
“你所说的都是假设而已。单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本人无意杀我。你不能为没发生的事情定罪,这算不得正当防卫。”
提塔竟被说得心烦了,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道:“死人是不会泄密的,杀了她才是最稳妥、最万无一失的选择——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打算怎么处置她?说得出来吗?在发表冠冕之词以前,你最好先想想,你有没有能力贯彻你所认定的正义。”
吕一航忖度了一会儿,说出了个策略:“只要让她不要告密就好了吧。比方说,你会不会删除记忆的魔法?或者下个诅咒,只要她一泄密,就会头痛欲裂……”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的魔法?”提塔秀眉微颦,撅起樱桃小嘴,负气道。
——这傻瓜,难道以为我的魔法无所不能吗?!
才怪咧,术业有专攻,不会的魔法就是不会!
人类的心灵世界无比丰富,因此直接操纵心神的魔法需要极细腻的手段,不是行家万万做不到。
要是借助魔药呢?有些魔药能产生迷幻人心的效果,但在提塔熟知的古代秘方中,哪里有孟婆汤的配料表?所以用药的计划也得排除。
“对了,柳芭,你能不能用妖眼操纵克洛艾的心智,删除她的记忆?”吕一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攀住驾驶座的椅背,急切地向柳芭询问。
“我做不到。”
从前方传来了柳芭温婉动听的嗓音,既像是道歉,又像是安慰:“如你所知,对意志力越强的人,妖眼的效果越差劲。若是恪守教规的虔诚教徒,我很难撼动他们的灵魂。”
“克洛艾……的意志力很强吗?”
刚问出这个问题,吕一航就想到了:克洛艾看似激进,但为斗兽场所困制时,她也并未被气血冲昏头脑,反而能有效地发动反击,就证明她的意志力非同凡人。
“当然。要成为终生事主的修女,前提条件就是进行『誓发永愿』的仪式。这包括三个誓言:神贫、贞洁、服从,每个誓言都会产生神圣的效果,其中『服从』于上帝的誓言会让修女拥有坚定的意志,不惧苦痛,不畏幻惑——我童年时之所以被送到成教的修道院看管,就是因为道行高深的修女不怕被我的妖眼影响。”
“发个誓而已,怎么会有这么显着的功效?俗话不是说『口说无凭』吗?”
在新圣女修道院生活多年,柳芭同那里的修女亲如知交,对经籍上的教义也耳濡目染。
嬷嬷们在晨祷上讲解的内容,柳芭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吕一航:
“不要小看教徒的『誓言』,那可不是无凭无据的空话,而是具有神圣力量的契约,契约双方不是自然人或法人,而是教徒本人和神。基督在『登山宝训』中训诫道:『不可背誓,所起的誓,总要向主谨守。』只要修女不破『服从』之誓,心中的上帝总能解开她们的迷惘,引导她们的前路。”
吕一航瘫倒在椅背上,喃喃道:“那该怎么办啊……”
他今天从实战中学到的一课,比学校一个月的教学内容还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