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着女仆装的柳芭踏入昏暗的书房时,提塔正坐在书桌边,背对着她临摹魔法阵。她的手边是一盏台灯,以及一本厚重的大书。
柳芭走近一瞧,是《近东魔法简明图鉴》。
第一版是十九世纪末出版的,每次再版都会增加一堆内容,一百多年下来,已经层层积累得比词典还厚。
不知将来哪次再版才会删掉标题中的“简明”二字。
这是“提塔最爱的魔法书TOP20”之一,身为贴身女仆的柳芭不可能不知道。
“提塔。”柳芭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桌上,“今晚我去上先天异能应用课时,遇到吕一航先生了。”
“嗯——嗯?”提塔原本没什么反应,可一听到吕一航的名字,就停下了笔,扭过头来。
“我和他交流了一阵子,好像有点理解你喜欢他的原因了。”
“喜欢?什——”提塔把手中的笔放在一边,脸红道,“不要乱讲!”
“那你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我们是意气相投的朋友,用中国的古话说,就是『知音』。我们都是投身于故纸堆的人,都是追随于古代智慧的人。”提塔拿过玻璃杯,一口一口细细抿着热牛奶,脸上浮现出了憧憬的笑意,“我远渡重洋,还能遇到这样一位知音,你觉不觉得,这是Fortuna眷顾我?”
知音……吗?
吕一航也是这么形容他和提塔之间的关系的,两个人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事到如今,柳芭也只得不太情愿地承认,他们俩果真有着奇妙的默契。
但柳芭嘴上还是不太服气:“你只是把『相似之处』当作朋友的标准。这样算不得朋友,充其量算是同好而已。”
柳芭居然会顶嘴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提塔一点儿也没生气,而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倒是说说,怎样才算朋友?”
“至少要理解对方的想法,才能算朋友吧。大小姐,你肯定没做到这一点。”
“怎么会呢,我很能理解吕一航的所思所想。”
“你修行魔法这么多年,几乎没遇上过挫折,真的懂得普通人的悲哀吗?吕一航为先天的能力困扰着,你体会得到他的烦恼吗?你会不会……心疼他呢?”
“心疼?”提塔像被踩到脚指头一样,惊声叫道,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别过脸去,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神色,“听好了,我再同情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得靠自己求索一条出路。”
柳芭开玩笑道:“这么说来,你分明就不够重视他啊。你明明有能力给他一条摆脱困境的捷径。”
“什么捷径?我哪有这本事……”
“如果你让他使用那只黄铜瓶。”
柳芭会提出这么个不切实际的建议,只是想逗逗提塔而已,但她没有意料到,提塔咬紧嘴唇,凝视前方,似乎认真考虑了起来。
这样一来,柳芭反而感到意外了。
提塔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的,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要我交给将来的丈夫。”
柳芭柔声说:“你觉得,他不是那位值得你托付的人吗?”
“我不知道。”提塔掩住自己的脸,喃喃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见到他我会开心,想到他我会心动;和他说话我会忘记时间,和他对视我会心生喜悦,我,我……”
见到此情此景,柳芭可以信誓旦旦地下定论:大小姐真是恋爱了。
直到大学之前,提塔的文化知识都是父母和家庭教师传授的,她从没在学校学习过,也没有除柳芭之外的朋友。
因此,吕一航是第一位闯进她生活的同龄男性,而且在兴趣爱好上也有共鸣。
那么会对他心生情愫,也不足为奇。
柳芭觉得,自己身为女仆,有必要呵护好提塔不成熟的初恋之情。至少要让提塔认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会不会想,如果吕一航一辈子都在你身边就好了?”
“那是当然,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真的如此吗?朋友就足够了吗?
从提塔的面色中,柳芭阅读出了违和感:提塔所向往的关系,恐怕远不止于此吧。
只是提塔太缺乏人际交往经验了,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应该安上个什么名字,她也说不出来。
柳芭一边捋着提塔颈后金黄的发丝,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把黄铜瓶交给他,他将永远渴求着你,永远依赖着你。这样就能一直把他锁在身边了吧。前提是,你要有献身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