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摇摇头,他原本想和张鸣说一说他在家中的经历,但他犹豫了。
虽然张鸣是他的发小,按理说他的记忆不会骗他,可他现在连自己都信不过,记忆真的不会骗他吗?
如果真的是他自身有问题,张鸣会不会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告诉他父母,或者送他去精神病院治疗?
他听说过有一些人本来没问题,最终也变得有问题了。
李墨也觉得自己好像病了,他不信任自己,不信任朋友,不信任家人,甚至在见到今天的司机之后,他内心对这个世界也产生了怀疑。
李墨摇头:“我没事儿,倒是你吓了我一跳。”
说完,李墨见张鸣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张鸣脸上有些赧然,接着他的脸色又变得怪异,吞吞吐吐地说道:“李墨,你脸上和身上怎么这么脏啊!”
“是吗?”李墨仔细打量着自己,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地,笼罩着一层黑灰,他伸手摸了摸脸,手上也抹到了一层黑灰。
他抬头,雾气笼罩着小镇,也笼罩着镇子上的每一个人。
雾气落在他身上,并没有打湿他的脸和衣服,而是变成了黑灰,就像是鬼节时活人烧的纸钱一样!
李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烧木头烧草根,烧什么都有可能,但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诡异的可能。
张鸣和他不同,张鸣的身上干干净净,雾气好像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尽管李墨发现了张鸣的怪异之处,但李墨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在和张鸣上楼时,还能随意地聊天。
除了他走在张鸣身后,和张鸣下意识地隔着一小段距离外,单从李墨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
张鸣所在小区也很老旧,并没有电梯,李墨和张鸣走楼梯上到五楼,张鸣用钥匙打开门,拿出两双拖鞋,接着便走进房间。
李墨穿好拖鞋,也跟着进去,他扫了一眼,房间内很是整洁,陈设摆置井井有条。家居装修倾向于黑色,简约风看起来有些冷淡,只几条在浴缸里游动的鱼甩着尾巴,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气。
张鸣见李墨站着没动:“关门啊,傻站着干嘛?”
李墨只好回身关上房门。
接着,他将目光转到窗户那里,他有一种错觉,他的身体很强,即使他从窗户跳出去,也不会伤筋动骨。
紧跟着,李墨放弃了这种设想,这时五楼,他是不是真的病了,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他似乎看过的书籍里,有提到过,有些人心理出现问题后,会有自毁倾向,具体表现为看到窗户会假想自己跳下去的画面,看到水果刀会假想割伤自己的场景……
李墨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你在电话里很不对劲儿,你到底怎么了?”
李墨并不想困在自己是否病了的假设上进行内耗,他立刻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最关注的方面上去。
张鸣从冰箱里拿了一听饮料,递给李墨后,便坐在沙发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变得苍白起来。
“我、我怀疑自己见鬼了!”张鸣捂住脑袋:“我参加葬礼后,就有些恍惚,当时我没太当回事儿,毕竟自己熟悉的同学死掉了,多少会有些感慨,可在路上时,我看见一个人一直骑着摩托车挡在我前面不远,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当时我心里挺烦的,就想要骂两句。
那个人也是包子捏的,我骂他,他也不回骂我,本来这事儿就该过去了,可不知道怎么地,我越看越觉得骑电动车那人很熟悉。”
“那个人的身形让我眼熟,他身上穿的衣服我也觉得哪里见过……”说到这里,张鸣的瞳孔无意识睁大,手指抓住了李墨的胳膊,继续说道:“我想了一段路,才想明白,那个人穿的和我一模一样!”
“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有一样的身形,那就是我!”
“本来还好好的,可当我认出来这是我自己后,前面的人忽然就回头了,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脸对着我诡异的笑了笑,接着一辆大车从旁边擦过去……”张鸣痛苦地说着:“我看见自己的脑袋就那样掉了下来,你知道我当时多么恐惧吗?”
张鸣讲述完,还没有从恐惧情绪里挣脱,甚至因为他回想到当时的场景,变得更惊惧了。
他紧紧地抓着李墨的胳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墨,可在李墨眼里,这画面却很让人惊恐。
李墨看见,随着张鸣的讲述,张鸣的脑袋歪了,脑袋和脖子只靠着些微的血肉连接,虽然没有滚落,但也距离滚落不远。
一般人看见这一画面,都会惊叫出声,李墨自己也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压着,才艰难做出一副正常的模样。
可能是张鸣的脖子和脑袋几近分离,所以张鸣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我很痛苦,我已经不知道我看到的东西,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我真的还活着吗?”
你已经死了!
李墨知道张鸣应该是个死人,但此刻他被张鸣紧紧抓着,他根本不可能说出真相。
“我有时候也分不清真假,这次回来脑海中也会闪过一些恐怖的画面,但我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其他让我们痛苦的,不要去管,好好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李墨不是没有安慰过他人,但这是第一次,他含着泪安慰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话李墨说的格外真情实感的原因,还是李墨这次超常发挥,总之张鸣松开了抓住李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