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鄂尔泰位高权重,家族亦后继有人,鄂尔泰的女儿,便是太子妃也是当得起的,可以说,西林觉罗氏在如今的皇子福晋中,与弘时的福晋董鄂氏、弘历的福晋乌拉那拉氏、弘昼的福晋吴扎库氏比起来,家世都是一等一的。
故而,自从胤禛下旨把西林觉罗氏指给弘昭时,朝廷哗然,鄂尔泰可是出了名的保皇党,可如今他的嫡亲女儿嫁给了皇子,难保西林觉罗氏一族的势力不会像四阿哥弘昭偏袒。可能因为四阿哥的母家淑贵妃出身不显,虽是富察氏满洲大姓,但她的阿玛为人平庸、毫无建树,如今只是领了俸禄的承恩公,皇上宠爱淑贵妃,自然要给四阿哥做脸。
是以,虽然下面几个皇子大婚的时候,胤禛都很是公平的封了贝勒,但关于皇上属意弘昭为皇太子的流言还是在宫中蔓延不绝。
西林觉罗氏是一位教养很好的满洲贵女,更难得是性子温婉,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倒不似武将家的女儿,好像一位江南女子。
见婆母忧愁,西林觉罗氏开解道:“额娘心善,为了皇额娘的病情担忧,也要注意好身子,多休息。”
幼姝点头:“对了,弘昭如今朝廷事忙,可如今皇后病重,让他将手中的事放一放,多去几趟坤宁宫。不为了一场母子名分,也为了堵住朝廷悠悠之口。”
西林觉罗氏心下明了,忙点头应允。
她的眉间一直有一团化不开的忧愁,想是她自己不大好意思张口,幼姝便主动问:“你看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西林觉罗氏苦笑一下,福了福身:“因最近宫里事多,就没有特意和额娘说,前天府里来人禀告,家里的通房坏了身孕,如今有两个月了,媳妇做主给她抬了姨娘,待孩子生下后,贝勒爷说要给她请封格格。”
儿子好容易盼来的子嗣,幼姝也很是高兴。可她也很理解西林觉罗氏的心情,丈夫有了后代,但是孩子是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若是正室一心只想坐好主母的位子也就罢了,可是西林觉罗氏和弘昭夫妻二人感情甚好,西林觉罗氏更是对弘昭用情至深,想必心中更是多有酸楚。
幼姝细看更是能看到她眼中的红血丝,怕是知道消息后这两天都没有睡好觉。将心比心,若幼姝是她,也必然是难受的,他们二人大婚两年没有动静,即便弘昭不急,幼姝不催,可雍正却是坐不住了。
和自己的皇阿玛康熙一生有五十多个子女比起来,雍正实在是子嗣不丰,这也是他心中的遗憾,他生怕自己的孩子们重蹈覆辙,是以西林觉罗氏迟迟未有身孕,雍正便赐给他的儿子弘昭四个通房,让其多绵延子嗣。
西林觉罗氏自然不能拦着弘昭,何况这也不符合她身为满洲嫡女,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女子若是善妒,定为夫家不容,何况这又是皇家。加之,她的妯娌们,弘时如今已经有了二女一子,虽然嫡福晋董鄂氏头胎生了个小格格,可如今又有了身孕。弘历的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弘昼的福晋吴扎库氏还没有孕,可她们都是今年刚大婚,自然不急。
西林觉罗氏很爱她的丈夫,所以她虽然心里酸涩,可她更不能容许自己的丈夫无后,不能接受的自己的丈夫因为子嗣凋零而次次受到皇阿玛的训斥和朝廷的非议。
幼姝轻叹一口气,她看着难受的几乎要落泪的西林觉罗氏,便将赏赐通房的话收了回去,她握着西林觉罗氏的手,劝慰道:“你不必担心,你是皇上下旨指婚的嫡福晋,是后院的主母,便是一生无子,也还是皇子福晋。”
“你看皇后便知,皇后如今膝下无子女,可宫中的阿哥格格们都要喊她一声嫡额娘,有病在身都要去侍疾。你也是这样的,后院里无论是格格还是通房生的孩子,都要叫你一声额娘,你若是善待他们,他们日后也会尽心孝顺你,我朝推崇孝道,日后没人敢对你不敬。”
“再者,如今你成婚不过两年,太医又保证说你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子女的缘分还没到,想当初,我生下慧安,好多年后才怀了弘昭,所以你不必心急。”
西林觉罗氏便落下泪来,若是贵妃斥责她,那她也绝无二话,可是贵妃反而宽慰他,加上夫君弘昭又如此体贴,她心里实在是愧疚,又为着自己嫉妒通房的心而羞愧,甚至还曾想过要不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派亲信解决了她
西林觉罗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有些难为情道:“我失态了,让额娘看笑话了,额娘放心,我一定会看顾好这一胎,让通房平安诞下孩儿。”
幼姝笑起来:“我记得你的阿玛鄂尔泰,是朝廷有名的武将,你的几个哥哥也颇善骑射,可知西林觉罗大人有没有教过你?”
西林觉罗氏有些诧异,她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不知道额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如实答道:“有,阿玛说过,我们满人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满洲的儿女不能不学骑射。因此儿臣也是从小便跟着骑射师傅学的。虽然不能和哥哥们相比,但出阁前,和几个手帕交赛马时,儿臣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说道最后,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骄傲。
幼姝慈爱的看了她一眼,开导道:“是啊,你阿玛没有要求你绣花写字,偏偏要求你骑马射箭,是因为满族教导女儿,本就不仅仅期望女儿家拘泥于闺房之中,而是在天地之间自由的奔腾。”
“你原为翱翔的雄鹰,可如今嫁人了,府中的事情繁多,宫里宫外人情往来、约束下人立好规矩、服侍夫君平衡后宅,有太多的事情要你去做,你如今便是只战战兢兢,要去当好一个皇子福晋。所以雄鹰折断了翅膀,落在后宅里面,慢慢的,也忘记自己会腾飞。”
“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看开些,将目光放得长远些。如果你被后宅的事情困住,每天都想着争宠和生育,你便一辈子被这件事牢牢地困住,喜怒皆系于此事。”
“若是无事,便去和几个姐妹约好去跑马吧,去打马球、去赛马,你们还可以办一个马术比赛,到时候本宫也想去凑个热闹。”
“慧安最近忙的团团转,她上次出海回来后,就心心念念要办个女学,就是只允许女子入学读书的私塾,上次她和皇上说,皇上拒了,她还念念不忘,要在宫里试着办个宫女的女学,证明给她皇阿玛看,连怀恪都被她拉了进来。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和她们一起去帮忙。”
“总之,只要你想,你绝不只是活在那一后宅。”
西林觉罗氏被深深地震撼了,是啊,她自从嫁进皇宫以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铭记宫规和身为皇子福晋的本分,都忘了从前西林觉罗家的小女儿,也是日日闹着要骑马的泼猴。正如慧安公主一样,慧安公主年近三十,仍未婚嫁,可每天的日子活得多姿多彩,她年纪轻轻,便走遍了天下所有的地方,可她连京城都没有出去过。
哪怕慧安公主已不再年轻,可朝中仍有无数人想尚公主为驸马,慧安却不以为然,反而如今又为天下的女子奔走耗力,她只比自己大了不到十岁,可已经为天下做了许多的事,而她这些年,闭眼回想,竟都是消磨在后宅中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中了。
第107章
三个月后
皇后崩逝,享年四十七岁。
结发夫妻,骤然离世,雍正痛悼不已,命令辍朝五日并且在京城的诸王、文武百官、公主、王妃、命妇皆齐集畅春园举哀,并且持服二十七日。
六宫无主,雍正命淑贵妃暂代领六宫事,齐妃和华妃从旁协理。前朝亦有人进言,在世家贵女中择一人立为新后,雍正却直接表明,无再立新后的打算。
也有了了无几的声音提议加封一位后宫高位嫔妃为皇贵妃或者册封为后,不过目前几位高位嫔妃都育有阿哥,这便涉及到储君一事,且淑贵妃家世不显,齐妃和华妃都出身汉军旗,熹妃资历尚浅,都不是皇后的适宜人选。
如此,宫中便形成了三足鼎立、各方势力制衡的局面,倒也稳定。
雍正六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