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四贝勒府的规矩,家眷除了福晋之外都不得踏入前院一步。福晋知道四爷不喜别人打扰,故而甚少到前院来。
她突然过来,身后又跟着苏培盛,前院的下人们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没拦着,让她走到了胤禛的屋子。
福晋端着羹汤,轻轻叩了一下门,温柔的说:“爷,妾身来给您送点吃的,您别饿坏了身子。”
胤禛素来敬重福晋,轻易不会落她面子。当着前院奴才们的面,他不想让福晋难堪,便让她进来。
福晋多了几分信心,果然爷是看重她这个正妻的。有些话,旁人嘴里说不得,她是爷正儿八经的妻子,自然能说得。
她轻轻推开门,见屋里连个蜡烛都没点,黑压压的,便点上了蜡,她端着手里的羹汤走到胤禛身边,劝道:
“这是妾身让小厨房新做的凤梨汤,爷用些吧,不能饿坏了身子。”
胤禛心里烦得很,那还吃得下东西,摆摆手道:“撤下去吧,爷不想吃。”
福晋将羹汤的瓷盖打开,推到他跟前,柔声道:“爷,您多少用些吧,不然腹中空空,半夜就难受了。”
胤禛本就心乱如麻,她还不看颜色的一个劲儿的劝说,他没有冲女人发火的习惯,这又是福晋、全府的女主人。
他耐着性子接过凤梨汤,只想快点用完好打发她走。
福晋见四爷接了她的汤,心中喜悦几分,果真她和四爷风风雨雨十年的感情就是不一样。无论如何,她的话,四爷还是听得。
福晋在一旁看胤禛进食,踌躇了一下,慢慢开口:“听底下奴才说,爷今日在外面发了火。”
胤禛听到后神色一冷,宫里出来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些阿哥,最忌讳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便是福晋也不行。
可他正低着头用膳,福晋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仍自顾自的说:“爷,您别管妾身多嘴,今日之事是爷莽撞了。”
她见四爷不说话,因为他将话听了进去,声音也有些大了起来:“虽说隆科多混账,可他如何多嘴,也是八爷的事,爷您急着出头,到时隆科多记恨您可怎么办呀。”
她揪着帕子,有些担心的说:“佟家可是皇上的母族和妻族,是最不能得罪的。爷还是改日找隆科多,多说几句好话,别伤了感情。”
胤禛心里失望大过生气,他没想到福晋是这样想的。他也知道,福晋是为了他、为了整个四贝勒府好,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她怎么不站在自己的角度想想,难道要他看着自己的弟弟被奴才羞辱,还坐视不理吗?
他放下手里的羹汤,长叹一气,说:“你出去吧。”
福晋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些话他听没听进去,不过她懂得见好就收,福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胤禛夜里翻来覆去,酒后的头疼和烦恼交织在一起,怎么也睡不着。他一会想起小时候和八弟一起读书的时光,一会想起他手把手教八弟拉弓、八弟崇拜他的眼神,一会又想起猎场上,他和八弟互不相让、争先恐后的样子。
直到天亮,他才有了困意,派苏培盛和户部告了假,睡了过去。
这样的事自然瞒不过康熙,第二日就有线人把此事报给了他,康熙知道后,一个人坐了好长时间。
他刚用过早膳后,就有下人来报,隆科多求见。
隆科多是什么心思,他心里自然门清。不过是醒了酒,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主动过来请罪了。他可不傻,态度好点或许还能求个宽恕,真等到自己传召,那就真无可挽回了。
隆科多进来的时候,康熙正在翻看些宣纸,他抬头瞄了康熙一眼,扑上前磕头痛哭道:“皇上,皇上,奴才该死,奴才糊涂啊。”
康熙老神在在的没抬头看他,隆科多哭得撕心裂肺:“奴才昨日喝多了酒,竟犯浑说了大逆不道的胡话,冒犯了八阿哥,奴才羞愧啊,奴才真没脸见皇上。”
康熙冷哼一声,那你自己今天还颠颠的过来。
隆科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乾清宫的地板都湿了一片,他哭着说:“奴才昨日本想以死谢罪,可想着,死前没见皇上一面,奴才不安心啊,昨日奴才犯的错,真是万死都不足以谢罪啊。”
康熙慢悠悠的说了句:“不用万死、一死足矣。”
隆科多被糊了一跳,连哭声都停了下来。他真怕康熙下令让他去死,也不敢顺着话说,只抽泣道:“奴才死了,主子爷身边就没有得力的人了啊。奴才这辈子都要为主子爷尽忠,怎敢轻易去死啊。”
康熙怒极反笑:“隆科多,你一心去死,朕怎能拦着你呢?乾清宫门口的柱子有些褪色,那边让你佟爷的脑袋来上上颜色。”
隆科多吓得差点尿裤子,不住的磕头:“奴才该死,求主子爷赎罪。皇上赎罪,皇上饶命。”
康熙冷笑了一声:“朕还真想过杀了你。”
隆科多听了这话魂都飞走了,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康熙转动了下扳指,道:“你最近是老犯浑,这乌纱帽就先留在朕这几天。”
这话一出,就相当于给他革了职,何时起复都是个未知数。
隆科多没想到还能保住这条命,喜极而泣,使劲的磕头:“奴才谢皇上恩典,谢皇上隆恩。奴才以后,为了皇上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来报答主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