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燚站在原地,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不对劲,恐惧又恳求地看着倚明窗,“明窗哥,你要和我说什么吗?”
倚明窗轻轻一叹,“旻燚,要不你还是去凡间生活吧。”
旻燚只觉轰隆一声五雷轰顶,下意识便跪了下去,紧紧抱着倚明窗的小腿,“明窗哥,不要赶我走。”
倚明窗被他的动作吓得一跳,扶着旻燚的肩将他拉了起来,“并非赶你走。你留在九天所受委屈颇多,我并不能保护好你。”
旻燚眼中泪光闪烁,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委屈……明窗哥,我不想走……”
此时的他早已忘记他起初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庇护所。
若庇护所失去了安宁,他还要留在此地,只有一个原因了。
倚明窗将旻燚当作亲人,不忍看他落泪,最终还是妥协,让旻燚留在了九天。
作恶的那群小仙最后也被放出了天牢,这事本可以平淡过去,但那群小仙竟将所有过错推到了旻燚身上。
被伪造的真相传开,旻燚本就遭受争议的身份成了导火索,一时之间,九天的小仙中竟掀起了“赶走魔头旻燚”的热潮。
倚明窗气得不行,本要为了旻燚好好教训一下那群小仙,给他们一点颜色看。他花了些灵力侵入了那群小仙的灵识中,开口便将那群小仙骂得狗血淋头。
倚明窗在天庭中有一定份量和话语权,他此般为旻燚出头,那群小仙碍于他的权威,面上是息事宁人了,私下却愈演愈烈,那份排挤的恶意发挥到淋漓尽致。
他一开始碍于那些小仙的境地便没将真相公之于众,此时难以忍受,要为旻燚再次出头时,馔玉劝他,“你若真这么做了,只会让旻燚处境更为难吧。”
世间本就有帮派之分。位于九天之上,众神再如何将谁对谁错分得明明白白,也不会真正做到胳膊肘往外拐。
深谙此事,倚明窗只好打碎牙齿往下咽,往后的日子里,除了干正事,他几乎与旻燚寸步不离,他亲自授学旻燚,将他保护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修炼剑术之后,两人坐在院中石桌旁,旻燚额上还浮着细汗,看着倚明窗练剑后红润的脸颊,心跳莫名加快,差些端翻了手中茶杯。
手忙脚乱握紧手中的茶杯,旻燚淡淡喝下一口茶水,犹豫着小声叫了称呼,“明窗……我该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你的身边……”
倚明窗心中想着别的事情,一时忽视了旻燚没叫自己哥,想了想,回复道:“这世间偏见太多,若是能摒弃外物的杂念,真正做到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将除了你自己之外的一切都当作狗屁,你便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他口中的“留”是亲情,旻燚心中的欲念便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了。
旻燚低眉,细细想着他的话,一声不吭地将茶咽了下去。
将他与倚明窗之外的一切当作狗屁,那不就是让这个世界只留下他与倚明窗了吗!
欲念的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之后,便以不可阻挡的生长之势茂盛攀天。
他本来还能忍受住自己呼之欲出的蓬勃野心,直到那日——
玉刹最喜窜门,往日常跑的地方便是剑阁府与倚明窗的府上。
虽说自那次事后,旻燚便不怎么出门了,但有时还是会帮倚明窗跑跑腿。某日他从外回来时,大门虚掩,他伸手要推门时,听见了玉刹的声音,“仙帝勒令你将旻燚送离九天。”
他起初还以为玉刹只是像往日一般来与倚明窗闲聊,猛地听到这句话,他一时难以控制呼吸,急促地喘起了气。
“仙帝?他一向不管闲事,为何会突然这般?”倚明窗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旻燚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玉刹轻摇手中扇子,劝道:“世间秩序不可扰乱,虽说仙帝这次插手也算莫名,但他是仙界的秩序之源,还是不要忤逆他的好。”
倚明窗思考着,未及时回答此话,反而问:“是因为我先前为旻燚出头做的事?”
玉刹轻叹,“得罪了太多同道之人,路会走绝的。”
倚明窗不解,“为什么?旻燚又没做什么坏事。”
“身为异类便是坏事……”玉刹扫了眼倚明窗的脸,“掉入凡间的那位小仙,是仙帝前阵子刚收的仙徒。”
倚明窗微顿,挣扎与纠结许久之后,他妥协了,“我会与旻燚说的。”
旻燚收回了放在门上的手,眉眼微垂,紧紧咬着唇瓣,直至咬破皮肤后尝到血腥味后,他堪堪回神,逃般离开了府门,直至落日黄昏时,才失魂落魄地跨进了院子。
掌管秩序便能为所欲为扭转黑白?
倚明窗坐在院中的桌子前,看样子等了他许久,笑着斥责他,“让你去帮我拿个仙丹,竟然那么晚才回来。是迷路了吗?”
旻燚抿唇,默不作声地将药瓶放到了桌上,撇开眼不去看他,闷着头径直走回自己的屋子。
倚明窗第一次见旻燚和自己闹别扭,有些纳闷,但心中有着愧疚,便没出声斥责,“今日安排你看的书记得看。”想说的话还是未能说出。
明日再说吧,明日再带着旻燚离开这里。他就算不待在九天,去人间做个混吃混喝的土地神也算不错,毕竟还有个旻燚陪伴在身边。
旻燚听着他的声音轻声“嗯”了句,烦乱的内心随着暗下来的天色一同变沉,好似被困在了无止境的黑暗之中,挣扎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