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周,爹做错事了。”鱼留说完那些事情,垂下眼睛,疲态更显。
鱼维周紧紧握着拳头,迫使自己平复下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最敬重的、一直教导他做个正义之人的父亲做了最不义的事,鱼维周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娘……”许久,鱼维周开口,声音微颤,“我娘最后跟你吵过一架,还不肯喝药,是因为她知道了你做的事?”
鱼留回汴京照顾钟一月后不久,鱼维周被派去边疆,家里很多事都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包括爹娘不和的事。
钟一月离世,鱼维周回来守了两个多月的孝,不久后被官家起复,再次去了边疆。
那次回来,他失去了母亲,这次回来,他似乎要失去父亲了……
“是。”鱼留承认,“我和摄政王的第二次谈话被你娘听到了,她不允许我与摄政王狼狈为奸,还说若你知道此事之后,肯定会不高兴,还会想办法阻止我。”
鱼维周没吱声。
鱼留继续道:“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娘病危无药治,所以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听命于摄政王。”他说完,抬头看鱼维周,“维周,你会怪我吗?”
怎么可能不怪呢?
他没救得了钟一月,还与钟一月闹了矛盾,二人至死没有和解。他还害得钱塘百姓流离失所,毁灭了鱼维周心中的信仰。
可是鱼维周摇了头。
鱼留见状,身子颤了颤。
“一边是我娘,是你最挚爱的妻子,另一边是与你素不相识的钱塘百姓,这个选择对你来说,的确太难了。”鱼维周低着头看地板。
当初鱼留从军并不是为了苍生,而是为了建功立业,早些回信州迎娶钟一月,在鱼留心中,钟一月永远是最重要的存在。鱼留心善,也愿意为了帮助别人而损失自己利益,但当代价是钟一月时,他永远会选择钟一月。
鱼留听了鱼维周的话,顿时老泪纵横。
他的儿子,懂他啊……
“钱塘堤坝坍塌后,我无数次想要向官家,向天下人请罪,但我还想再活着看看你娘,也害怕下去见你娘,所以次次退缩。”鱼留哽咽,“后来我想,不如,我拿一生为自己赎罪吧。可惜,现在看来,我连赎罪的机会也没有了。”
鱼维周再次摇头。
“请罪吗?”鱼留看懂了鱼维周的意思,“若我认罪,就可以得到你娘和钱塘百姓的原谅了吗?”
“不能,”鱼维周说,“但至少,你会原谅你自己。”
知子莫若父,但儿子也能理解父亲的心情——鱼维周知道,这半年来,鱼留肯定过得不好,肯定活在自责悔恨之中。
鱼维周无法替别人原谅鱼留,鱼留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即使鱼留有自己的难处,那也不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