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既定,心口大石落下,安又宁仿佛丢下了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心理包袱,这才缓缓的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一点一点从骨子里透出来。
回了霁云苑,安又宁去湢室沐浴,待将自己从头到尾细细刷了好几遍,皮肤都被他搓红了后,他才终于罢手,躺到了暄软的被褥之上。他本以为今夜自己要辗转反侧,谁知头方沾上枕头便呼吸绵长的睡着了。
安又宁睡的很沉,直到第二日日落西山才苏醒。
雪音进来替他更衣,安又宁一边随着他穿衣一边询问道:“父亲那边如今怎么样了?”
昨日甫一到达无念宫,那口冷玉棺便立刻被秘密押送入无念宫密室。安又宁亦当下就跟着为他接风的母亲去了父母寝院,他为路上耽误的时日宽慰过母亲之后,就去议事堂找了父亲。
父亲正忙着处理无念宫事务。
安又宁让宁父屏退他人后,说出了魔君已死的消息,宁父大惊。
魔君乃魔域之主,他若死了,势必大乱,前头与其定下的停战协议恐怕也将沦为废纸一张,正道势必会受影响。
宁父向来主张与魔域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政。但以后魔域继任君主将会是谁,对正道又将会是什么态度,他们还全然不知,此消息必须先通知明心宗与正道五派,至少要先做到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备无患。
至于收到消息的宗派掌事人们是何想法,等赶来共议时再说。
因此宁父在与安又宁反复确认了魔君已死之事属实之后,暂时也管不得那口冷玉棺了,立刻就修书几封,命人快马加鞭的传书给了明心宗与正道五派,让他们速速前来议事,就此事拿出一个共同的应对章程。
而如今局势,身为魔域质子的谢昙,此时身在无念宫的身份地位尴尬不堪不说,魔域局势不明朗,正道怎么定义处理与谢昙的关系,也十分的令人头疼麻烦。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此时绝对不能轻轻松松的放谢昙回魔域去。
这正合安又宁的意。
安又宁主动请缨,他来稳住谢昙,诱谢昙入瓮。
此事凶险,宁父起初不愿,安又宁却说他身上反正还绑着和谢昙的婚契,谢昙当初既然打着与他联姻的幌子借势正道,肯定不舍得把他怎么样的。
宁父当初就不相信谢昙是心悦自家麟儿才提的联姻,因此安又宁这个理由在他面前十分站得住脚,但他私心还是不愿安又宁冒险,便不想同意。奈何安又宁执意,宁父拒绝几番后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同意。
宁父看着安又宁,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感叹了一句:“麟儿长大了,知道为父分忧了。”就将此事全权交由了安又宁处理。
当夜无念宫就悄然忙碌了起来,纵使再有心遮掩,如同瘟疫的紧张氛围还是引起了隐水居的注意。
防风就派人出去打听发生了何事,却被当夜来隐水居的安又宁截胡,安又宁只不甚在意的道了句明日有庆典,就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安又宁仍秉持着前世不让人过度伺候的习惯,接过雪音递过来的佩玉,挂在腰间,就听雪音回答他方才的问题道:“宫主已然收到了几封回信,只无定派和摧山派好像还没有音信。”
在安又宁主动请缨稳住谢昙之后,宁父就不再把他当做小孩子来看了,因此宫内之后动向,宁父就开始毫无保留的告知安又宁。
雪音一大早就去了议事堂,自然得了全部消息。
安又宁面露疑惑的看过来,雪音便回忆道:“宫主那边的消息,说是无定派和摧山派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安又宁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这两个门派不向来沆瀣一气,十分交好吗?
“也是近日的事情,”雪音就道:“自薛老掌门去世之后,薛小公子就继承了门派做了新任掌门,无定派与梅家地盘接壤,却不知为何无定派内弟子多次与梅家的人,发生了不大不小的摩擦,薛掌门年轻气盛,吃了亏便破口大骂梅家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
梅家仗的谁的势?
自然是梅家出身梅威鸣这个掌门的势,仗的是整个摧山派的势。
薛长山死了,薛灵本身就没甚实力,独木难支。若周边派系蠢蠢欲动,想要寻衅滋事也是正常,只是……这个紧要关头薛灵不忙着保存实力,低调自保,怎么还疯疯癫癫的出来随意惹上了梅家和摧山派,他怎么敢的?
着实愚蠢。
雪音却道:“听说无定派一个闭关多年的长老出关了,这长老一心闭关,已多年不理事,此次出关是功力大成了,据说实力深不可测,十分强悍。这位长老的资历也十分高,连薛老掌门都要叫这位长老一声师叔。”
“这位长老甫一出关,不仅发现自家小辈人没了,还发现其他人竟敢随意欺辱自家孙辈,当即怒不可遏,打上了摧山派的山门。”
雪音道:“这些日子俩家交手,摧山派明显被这位横空出世的长老压着打,十分狼狈。”
安又宁稍一思索,恍然大悟。
——薛灵哪是在发癫?原来是借着自家长老的实力,为现在有没落迹象的无定派造势,搁这杀鸡儆猴呢!
安又宁想明白后兴致缺缺,想起什么又问雪音道:“鹤行允收到信了吗?”
雪音略一犹豫,斟酌道:“宫主传信给明心宗了,但是不是云敛君回的信。”
“是云敛君的师弟守檀君回的消息,”雪音继续道,“说明心宗一向不参与正魔两道争斗,此事交由宫主全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