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又宁睁眼抬目,正欲再望,却猝不及防被来人捏了脸颊,来人还一脸熟稔的问话,安又宁霎时便知,此人认错了人。
却不等他回言,那人却认定他不会回答一般,自顾自思虑着自语:“小初在这……难道伯父伯母也来了魔域?”
来人回神略有奇怪的注视向安又宁脸颊上的锡银面具:“伯父伯母怎还给小初佩了面具……”
安又宁迫不得已的打断他的话,抬手及时的握住了来人欲揭他锡银面具的修长手指,嗓音清浅:“你是谁?”
来人愣住了。
似乎他会讲话动作给了来人极大的震撼。
却不过片刻,来人极快掩下眼中震惊神色,斟酌片刻后试探道:“小初,你元神归位了?”
安又宁蹙眉,松开对方欲抽回的手指,将小手重新缩回厚褥被中,道:“公子认错人了。”
来人眼色一怔,这才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回安又宁,片刻后后退一步,十分懂礼的拉开一段距离,欠身道:“抱歉,明心宗鹤行允,敢问公子,宴客堂怎么走?”
距离一旦拉开,高大身量带来的压迫感骤然一松,安又宁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舒眉朗目,带着一股明月入怀的坦荡清朗,气度昭彰。
安又宁眉头微松,再次从被褥下伸出手,指了指前院宴客堂的位置,便又恹恹的缩了回去,不再说话。
好在对方亦未多言,只向他颔首了一下,便十分利落的转身离去,使他免于出声应对。
正道派了明心宗首席弟子鹤行允与摧山派掌门梅宏岩前来魔域议和。
一个多月过去,议和却并不那么顺利。
为了维持正魔两道的平衡稳定,双方先是因为议和内容吵吵嚷嚷,后来终于达成紫光阁灵脉互设驻点,正魔两道互派质子的协定,却又因为质子人选吵的不可开交,一直吵到寒冬腊月还没有个章程。
安又宁不愧有着不同寻常的自愈力,修养了这么些日子,他便已能下床行走,神色如常。
只不过精气神大不如从前罢了。
安又宁自然听说了近段日子,正魔两道的质子争议,可这本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便也没什么可关心的。
安又宁想离开了。
四方城他不想再待,为了飞云阁的处境,飞云阁他自是也不能回的。不过纵使如此,他也不怕,他想。
天地之大,总有容身的地方。
他要去拜别谢昙。
安又宁本以为这次又要扑空,毕竟这段时间谢昙一次未来熙宁院看望过他,而他这几天行动如常之后,每次去栖梧堂去找谢昙,都会被告知谢昙不在。
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对谢昙彻底心死了,还是受换过的玄金之心的影响,感知不到浓烈情绪了,他这几日每次皆未寻见谢昙后,心中竟感知不到一丝失落,甚至有些木然般的平静。
他自然也不会如之前一般,执拗又期待的等在抱厦门口,等日头西斜,在寒风冷夜里等谢昙回来。
安又宁摸着自己心口肌肤下,一下一下咔哒咔哒响的冰冷假心,只觉滑稽荒诞。
他不禁又想起那夜梦中爹爹的话——“真心烙印神魂,心是很宝贵的东西,无论何时,你都不要丢了你的‘心’。”
可他终归还是把心丢了。
不过丢掉也没那么可惜,安又宁迟钝的想,反正他这颗真心,不论扔给谁,怕都是个恼人的累赘。
如今无论是谢昙,还是白亦清,解决了他这个大麻烦,大家恐都得解脱。
真好。
防风从抱厦内走出,对他伸手作请——这是谢昙在内的意思。
安又宁有点惊讶,他还以为此次也要扑空。
他敛下不甚波动的思绪,从未如此时这般坦然又大方的步入栖梧堂内室。
谢昙正与左昊在内议事。
二人就正道会派谁做质子,以及老魔主会派哪位城主为质出使正道之事,做着合理且缜密的推测。
安又宁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谢昙仍未搭理自己,第一次难得皱起了眉头。